其實,自從她跟何武訓分手之後,就沒回過家裡,面對父母和妹妹的來電詢問,也全以「過年快到了,要加班」為理由搪塞。家人沒有懷疑她的說詞,於是孫海柔揣測自己和何武訓已經玩完的事,孫、何兩家人都還被蒙在鼓裡,根本沒有人知道。
何武訓為何不說呢?
那,她呢?她為何也不說呢?
唉……大概是沒有勇氣吧。
該怎麼說呢……自家爸媽早就把何武訓當女婿看待,而她也是何家夫婦眼中的准媳婦,要是分手的事一攤開來,想必會掀起兩家人的家庭革命。所以說,現在等於是她和何武訓在比耐性,比賽看誰先忍不住坦承。
結果,她整晚覺得度日如年,坐立難安。
「唉……」她又重重歎了一口氣。
章語儂斜睨她一眼,總算肯出聲搭理她了。「發生什麼事了?」
「我爸媽跟他爸媽都還不知道我們已經分手的事……」孫海柔把大概情況說了一逼,然後乾脆整個人趴在桌上唉聲歎氣。「唉……好煩……」
「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與其提心吊膽,不如快點把事情說清楚。」嘴上說得有條有理,視線卻沒離開過報紙超過三秒鐘,這就是章語儂,泰山崩頂依舊面不改色。
「為什麼不是他先說?我先把事情說出來,好像是我先甩了他一樣,我為什麼要背負這種罪名?」她捏起拳頭撾了桌面一下,忿忿不平地說。
「你寧可說被他甩,也不肯被說成甩了對方?」這是什麼理論?不愛了、沒感覺了,大膽承認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吧?
「明明就下是我先提分手,是他用了我,沒道理還要把自己塑造成被害人吧?要是真的說了,我爸媽一定會以為是我先提的,我只會吃不完兜著走,我才下要!」孫海柔把臉埋進擱在桌面的手臂裡,聲音悶悶地傳出來。
「真不知道你在堅持什麼。」章語儂哼了哼,不予置評。
孫海柔趴在桌面上,閉著眼睛,努力調節呼吸,想緩和一下情緒,腦中的思緒飄著飄著,飄到了過年前,和姚星陽最後一次見面,也就是他安排她和何武訓假裝巧遇的那一晚。
她想起了那一吻,雙頰悄悄染紅了。
之後的每一天,只要一想到他烙印在自己唇上那柔軟和溫度,心臟就會撲通撲通地跳著,一股氣便梗在胸口間,臉紅了,某張俊臉帶著迷人卻又壞壞的笑容,清楚地浮現腦海,喉間也湧起一股甘甘甜甜的味道,久久不散。
可是,一回想起他所說的,她和他,該到此為止了。
原來的甘甜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怎麼也嚥不下去的濃烈苦澀……
孫海柔猛然抬起頭,輕喚:「儂儂……」
「嗯?」她懶洋洋地回應。
孫海柔有些突兀地開口:「其實……我覺得姚先生是個好人。」
「喔?」章語儂盯著報紙的目光閃了閃。
「他……感覺很溫柔、很穩重、很會照顧人,能和他在一起,成為他的伴侶,那個人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奇怪,這些都是實話,為什麼她卻覺得言不由衷呢?
「嗯哼。」章語儂冷眼觀察著她的神色,看她要言不由衷到何時。
孫海柔抓了抓頭髮,笑得乾澀。「你跟他認識這麼久,哪裡還需要我提醒你他有多好……」心虛的視線瞄向章語儂。
「然後呢?」章語儂朝她挑挑眉,形狀俊美的唇淡淡往上勾,分明就在勾引她說出實話。
果然,沒半晌,孫海柔挫敗地垂下肩膀,雙手搗著臉,悶悶地說:「儂儂,我要告解。」上鉤了。章語儂滿意地微笑道:「說吧。」
「我……其實……那個……呃……就是那個……」這要她如何啟齒?孫海柔內心焦灼不已。
「愛上姚星陽了?」見她如此拖拖拉拉、不幹不脆,章語儂索性替她接話。
「你想說的是這句話嗎?」
聞言,孫海柔嚇得差點從椅子上跌下去。
她兩手抓著椅子扶手,結結巴巴地又說:「你……怎、怎、怎……」說不出完整的句子,她只能「怎」個沒完。
「我怎麼會知道是嗎?」章語儂撇嘴一笑。
「對啊對啊!你會讀心術嗎?」她一臉咋舌。
「拜託,小姐,面對你哪需要用到讀心術啊?你臉上明明都寫出來了啊。」章語儂沒好氣地說完,改為語重心長地勸她。「柔柔,既然確定自己的心意,就一定要去追,成敗不重要,起碼以後你回想起這件事,不會覺得遺憾。努力雖然不一定會成功,但想成功就必須要努力屍現在的時代不比以前,女人主動不算什麼,男女平等,追求愛情的權利當然也是平等的,懂嗎?」
「可是……」孫海柔一臉憂鬱。她低頭把玩著指頭,喉頭乾澀。「可是他愛的是你啊,儂儂……」和好友開誠佈公談這種事感覺好奇怪,但如果忍在心底,卻又很難受,真是矛盾。
「我跟姚星陽本來就純粹是哥兒們,我會讓他徹底明白這一點的。」章語儂很有把握地保證。
和姚星陽認識多年,雖然他不時放話說要追求她,卻一直沒有實際行動,反而身邊偶爾出現幾位紅粉知己,他卻也不避諱讓她知曉……這不像是一個想追求她的人會有的行為吧?
孫海柔聽了,卻苦笑搖頭。「不可能,他是認真的。」否則當時也不會提出條件,希望她在心上人面前為他美言幾句了。
好一顆石頭,冥頑不靈的臭石頭。章語儂冶哼一聲。
「好,認真的就認真的吧,隨你怎麼想。」反正她相信自己跟姚星陽是絕對不可能的,因為他從未積極地邀約追求,兩人見面也一定是和其他朋友一起,抽煙、喝酒,根本沒有單獨相處過,這種追求方法怎麼想怎麼詭異。
孫海柔一聽,眼淚都快落下來,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略低著頭,讓長髮遮去自己不自在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