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的「常常」和她的認知差距實在太大了,她怎麼也沒想到他所謂的膽量訓練是每天嚇她一回,甚至是一天好幾回,端看他大爺幾時開心就來捉弄一番,而她完全沒有反對的餘地。
因為她一早睜開眼看的不是她有些脫漆的天花板,或是用浸過油的畫紙補洞的牆壁,而是放大數倍的男性臉孔,膽子再大的熊也會被他嚇得繼續冬眠,何況她只有一顆老鼠膽。
人家是久病成良醫,她是足以寫本驚嚇紀念錄,這一、兩個禮拜她被嚇的次數是她二十一年來的總和再乘以三,每每嚇得魂不附體的從床上滾下來,三魂猶在卻丟了兩魄。
不是她愛抱怨,哪有人這樣追求女朋友,先把她嚇個半死,再用好幾個熱吻安撫,吻得她頭暈腦脹根本忘了該不該怕他,然後她就真的不怕他,吼了他兩回。
照他的說法是大有進步,膽子有磨大了一點,可是她卻覺得自己很可憐,她已經連著好幾天沒好好睡過覺,一面提防他偷襲,一面擔心又被他嚇到,簡直是籠裡的小雞怕黃鼠狼,毫無招架之力。
「一定在作夢,我換了三道安全鎖,他不可能進得來。」對,是她多心了,換鎖的師傅說他的鎖最耐用,一般小賊絕對撬不開。
天還沒完全亮,再睡個回籠覺吧!周休二日不用上班。
一想到這件事,她的眉頭不由得打結,原本她是幾乎三百六十五天全年無休的辛勤工作者,但自從他在吳姊面前露露結實的臂肌後,好像再也沒有人把她們的工作丟給她,害她閒得不知該做什麼,發呆的時間比做事多。
現在她不能假借加班為由A公司的資源一用,她一個月的開銷明顯的增加一、兩千塊,這全是他害的。
她應該大聲的告訴他,她是熱愛工作的人,請他不要妨礙她做牛做馬的機會。
「這鎖是相當牢固,你終於把我的話聽進空無一物的大腦裡。」省得她家被搬空了她還一無所知,滿頭霧水的以為走錯地方。
咦!這聲音……這聲音……好、熟、悉。「不,是夢,我不能自己嚇自己,我加了鎖。」
故做鎮靜的方良善將頭埋入沙裡當鴕鳥,一再催眠自己在作夢,絕不是真的,被別人嚇已可憐到不行了,不能再讓自己嚇,她肯定嚇出後遺症才會有幻聽現象,真人鐵定不得其門而入。
她自我逃避的不接受事實,佯裝一切無事。
「小毛球,你要自欺欺人到幾時,地板很冷別呆坐著,小心著涼。」大掌一撈,鐵漢生輕而易舉的將怔忡的人兒撈回失去彈性的床。
「不許叫我小毛球,我不是球。」惱怒地往厚實的「牆」一捶,生氣的小臉糾成一團。
可是打完了之後她又驚覺不對,那面牆幾時跑到她床上,大搖大擺的佔據半張床,那她怎麼睡。
輕笑的男人一把抓起她凌亂的長髮把玩。「瞧,多像顆毛球,叫人愛不釋手的想把它弄得更亂。」
「你……」她敢怒不敢言的用力瞪他。「明天我去剃光頭,你就不能再叫我小毛球。」
順便捧個缽四處化緣,看他敢不敢當眾調戲尼姑。
「你敢!」他輕輕的擰她稍微長肉的粉頰,膽小怕惡是她的罩門,百試不爽。
果然。
「我……我只是說說而已啦!你不要掐我的臉。」感覺太親密了,她不習慣。
臉微紅的方良善不敢大口吐氣,眼一睜開看到是厚實的胸膛,沒太多男女經驗的她當然不自在的呼吸急促起來,又怕他瞧見了會取笑,硬是壓抑的小口呼氣,避免喘不過氣。
其實她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不會真正傷害她,他只是單純的逗逗她好讓她不再怕他,他和看來陰險刻薄的房東太太一樣疼她,只是表達的方式和常人不同,先欺負她再給她糖吃。
所以這些時日她開始敢和他大小聲,並且學著不膽怯退縮、勇敢的說出心底的話,雖然次數不多卻很有成就感,她發現只要肯努力就一定會成功。
不過她還是有一點點怕他,每次他一板起臉訓人的時候她都會躲得遠遠的,免得遭受波及,他對手下真的很嚴厲,像個暴君,有如秦始皇再世,威風凜凜、不可一世。
「下次別打這頭鳥窩的主意,我個人十分偏愛它。」鐵漢生笑著將她擁入懷中,輕柔的給她一個早安吻。
什麼鳥窩嘛!那是她的頭髮耶!沒禮貌。「你當過賊對不對?所以飛簷走壁的從窗口進來。」
她自以為是的下結論,沾沾自喜自個猜得沒錯,打鎖師傅說這鎖沒人打得開,就算火烤水淹一樣堅固耐用,宵小休想動它分毫,它是用最好的白鋼打造而成,保固期起碼有十年之久。
要相信專家的保證,他絕對不會騙人,她真的試過打不開,除非有鑰匙。
看著她懷疑又自我掙扎的表情,他深幽的黑瞳散發一縷疼寵和柔情,好心的為她解答。
「現在的賊使用的是高科技的產品,我和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相差甚遠,只不過剛好認識幫你裝鎖的師傅而已。」他笑著搖搖和她放在鞋櫃上一模一樣的銅鑰匙。
「這……怎麼可能,老闆這麼沒有職業道德?」驚訝的睜大眼,她簡直無法相信眼前的事實。
虧她還那麼信任他,將他的話一字不漏牢記心中,當他是救苦救難的菩薩化身,哪知他竟騙了深信不疑的她。
好大的打擊呀!難道這世上想找個可信賴的好人這麼難嗎?
「別太沮喪了,你這張小臉不適合憂愁的顏色,你沒發現師傅裝完鎖後並未向你收取任何費用嗎?」說她單純似乎過於輕描淡寫了,她對於「不重要」的事過於輕匆。
瞧這一屋子的巧思不難看出她的用心,他敢打賭每一件擺設她都能滔滔不絕的細數其製造過程,甚至連日期、地點、工具和用過即丟的材料她都不會輕易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