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颯騏亞喚醒了她的母愛,給了她活下去的勇氣。
一年後,颯柔終於被前任寨主的柔情給打動,她帶著颯騏亞改嫁,老寨王愛屋及烏,將颯騏亞視同己出,甚至到最後,在五年前他病危時,將鄂溫克山寨托付給颯騏亞,而沒有交給自己的親侄兒浩古力托。
如果颯騏亞在初初接任寨主之職時,有人還質疑過老寨主決定的話,那麼,五年後的今天,這些人也都不再有所疑慮了。
他們的新任寨王比前任更剽悍、更聰明,也更精於謀略,寨子裡人口不斷增加,這個原是毫無紀律的土匪窩,在他的統領下,除了搶奪過往商旅財帛食糧外,也開始學著自給自足。
颯騏亞自中原延聘了些務農好手,於是漸漸地,荒漠成了綠洲,成了良田,他們並且開始懂得如何貯蓄用水,而不再像從前一般得完全靠天吃飯、靠打劫過日了。
颯騏亞也許不是真的塔善族人,但因著他的卓越與努力,到今天,寨中已經沒有任何人會再當他是外來人。
「寨主。」打破颯騏亞沉思的是二寨主孟格布,他最得意的左右手。
「說。」颯騏亞懶洋洋的瞥了他一眼。
「咱們派出去的探子已經查清楚了,塔善新王御賜給扎爾剛的女子,將會在晌午經過古風口到將軍府邸,那兒是個狙擊偷襲的最佳地點,易攻難守,防不勝防……」
「好,」颯騏亞打斷孟格布,「就在那裡搶人!」
「寨主!」
孟格布面露為難,「你當真執意要和扎爾剛過不去?你不怕他手中握有兵權,為了他的女人真與你槓上?」
「對那傢伙我有把握,」颯騏亞淡笑,「鼠膽之輩,當年他那護國大將軍的頭銜還不是靠咱們老寨主幫他打下來的,老寨主甚至還將自個兒女兒嫁給了他,卻沒想到他成了大將軍後翻臉不認人,與咱們鄂溫克山寨劃清界線,不許老寨王女兒回來投親,讓她身居異地,最終落得鬱鬱寡歡,年紀輕輕便香消玉殞。
「老寨主過世前,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見著女兒,這會兒,這廝居然還妄想風風光光續絃,討個塔善王封賜的女子,」颯騏亞哼了聲,「而咱們,自是不能讓他稱心如意。」
語畢,颯騏亞躍下隘口朝葫蘆泉方向行去,孟格布追上問道:「寨主,你不同咱們一塊兒去嗎?」「不過是樁小事,我相信你辦得妥當,我得依原計劃與薩布都盟王儲討論事情,離開寨子一陣子。」
「那麼,人搶回來後該如何處警?」孟格布搔搔頭。
「自個兒看著辦吧!」
颯騏亞漫不經心,「扎爾剛的女人肯定不是什麼好貨,你若拿不了主意,就讓她去當個婢女吧!」
聲音緩緩遠去,他不曾回頭。
悲情呀悲情!
溫嵐哀哀慼慼地坐在顛簸不定的鑾車裡,對面坐著的依然是拉姆兒,只是她的鑾車已由八駒改為兩騎,大車廂改為小車廂,目的地也變為扎爾剛將軍府。
女人的命運就恍若油麻菜籽,完全由不得自己!
剛死了個老頭兒夫君的她,千里迢迢遠來和親,竟遭到那蠻人豬公王的嫌棄,眾人轉了又轉,推了又推,她像只沒人要的破布袋,被人轉送來轉送去。
最後,在有志一同的默契下,大家都說——誰拉的屎誰就得負責清乾淨!於是乎,將她自中原接來的扎爾剛將成為她的新夫婿,而且是續絃的那種。
有沒有搞錯呀?
溫嵐一肚子氣無從洩,如果當時早知道這些蠻子的審美標準與中原竟是如此迥異,那麼,她會寧可待在佛寺裡敲爛她的木魚,也好過留在這兒當個人人避而遠之的女瘟神。
若非路途過於遙遠,她會考慮自個兒打道回府,但在經歷過來時那段淒慘遭遇後,她實在沒有勇氣再來一回。
可若當真留在這異地,她向來最引以為傲的武器——美貌,卻將成為她的致命傷,令人不禁心頭發疼泛酸。
古來紅顏多薄命,美麗難道也是一種錯誤,她才十六歲,難道她的未來只能留在這兒等著枯萎、等著曬成一條黑肉乾?
不甘心呀!不甘呀!
「溫姑娘!」
見溫嵐口中唸唸有詞,拉姆兒傾身拍拍她手掌安撫,「別胡思亂想了,咱們護國大將軍英勇神武,他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是嗎?」溫嵐瞟了拉姆兒一眼,「可我覺得他對你的興趣好像還遠過於對我的,他全身最常讓我看見的部位是——背影,我想,」被個醜男嫌棄,這世上還有公理可言嗎?「他被迫娶我肯定很痛苦。」
「別這麼想,溫姑娘。」拉姆兒勸解著,「大多數美滿的婚姻都得靠夫妻婚後共同努力經營,才能得著的。」
「我不認為扎爾剛會有興趣與我共同經營。」溫嵐懶懶出聲,心底補了句,還有我,也沒有半點心情想跟他經營,將軍夫人比上王妃究竟矮了好幾截,她何苦如此委屈自己?
蠻子就是蠻子,貨物出門都不得退還,她好歹是個活人,他們這樣轉送來轉送去,壓根就不在意她的感受。
當女人就得如此可悲嗎?
「也許……」拉姆兒的話被外頭轟隆隆聲響打斷,兩人掀開轎簾往外一瞧,天呀!遠處一片煙塵朝她們這邊疾奔過來,地表震動有聲。
「那是什麼玩意兒?」
溫嵐還皺著眉頭,拉姆兒已尖叫出聲,「是土匪!是專司出沒在荒漠中劫人財物的土匪!」
「是嗎?」
溫嵐目中亮起興味的光芒,喃喃自語,「不知他們劫不劫女人?」反正她已經倒霉到了極點,就不信還會有更坎坷的命運。
當個有自主權的女土匪,許能好過嫁給那絕不會憐惜她的蠻子將軍吧?
思及此,溫嵐躥出鑾乘,站在轎子邊上猛向來人興奮地揮手呼喊。
「溫……溫姑娘!將軍夫人!」拉姆兒喊了幾回,拿一臉興沖沖的溫嵐沒有辦法,難不成,拉姆兒顰眉忖思,由中原來的她已被土匪的響馬給嚇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