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我被湯燙到了,好燙!」女人的驚嚷聲響起。
「媽咪,抱抱!嗚嗚∼∼有東西撞到我,好痛喔!」小孩的哭喊聲混雜在其中。
一時間,機艙內的尖叫聲不絕於耳。
「哇,好恐怖∼∼」
「珀懿,快坐下!」卡西顧不得會在客人面前失態,大聲地吼她。天啊,這麼強烈的亂流她還不坐下?是想拿命開玩笑嗎?
珀懿有幾秒鐘的猶豫,可怕的亂流的確讓她心生恐懼,她知道自己還沒綁上安全帶真的很危險,下一秒鐘任何事都可能發生。但,她也看到自己推出來的餐車搖晃得更加劇烈了,而且就停在那對法籍老夫婦的面前!餐車上的洋酒發出乒乒乓乓的撞擊聲,如果不快點鎖好的話,熱呼呼的餐盤就要飛出來了!
老夫婦一臉恐懼地看著眼前的餐車,好怕那些玻璃酒瓶和熱餐盤會飛出來擊傷他們。
不行!絕對不能讓乘客被餐車撞擊!憑著這股信念,珀懿一個箭步,咬牙往前衝,把餐車推回原位,並牢牢地鎖緊。
才剛把餐車鎖好,她就聽到鷹荻翔也發出怒吼──
「妳還站著做什麼?快點坐下!」長年搭飛機的他從沒遇到過這麼恐怖的亂流,他知道事態嚴重。
「我……」珀懿慌張地喘著氣,想走回自己的位子坐下,但卻來不及了。
乓乓聲中又是一陣劇烈的上下搖晃,上頭置物櫃的櫃門無預警地被撞開,飛出了一件件的行李,筆直地砸向她──
「小心!」
「珀懿──」
她受到了猛烈的撞擊,眼前一片黑暗,腦袋暈眩不已,只聽到鷹荻翔和卡西的吼叫聲,之後,難以言喻的痛楚傳遍全身。
很快地,她陷入昏迷,什麼都不知道了……
第四章
台北
意識彷彿慢慢回到她的軀殼內,還沒睜開眼睛,珀懿就聽到一些交談聲。
「梅蒂姊,別哭了,我姊姊應該快醒了。妳一直哭,我姊醒來後會難過的。」
「嗚嗚∼∼」梅蒂哭到哽咽不已。「對……對不起,羽懿,我知道自己不該哭,可是,嗚嗚∼∼我好難過啊,這真的……太不公平了!珀懿她好可憐……怎麼會弄成這樣……受這麼重的傷?聽同事卡西說,當亂流發……發生時,珀懿可以立刻坐在位子上……綁好安全帶的,但她怕餐點會燙……燙傷乘客,不但先把咖啡倒光,而且還冒著生命危險衝去鎖緊餐車……事實上,要不是她鎖住餐車,那輛餐車一定會……會撞擊到乘客,造成……造成難以想像的傷害。」
淚水潸潸而下,梅蒂吸了吸鼻子後,道:「她就是這樣,老是替人著想,最後一個才想到自己。可是這真是太不公平了,好心沒好報!珀懿是為了救乘客而受傷的,公司居然說是她自己違反規定。還說什麼在訓練時,早就規定了空服員聽到機長下達『立刻就座』的命令後,就要馬上坐在位子上,是她自己沒有聽從機長的指示才會受傷的,所以不能理賠,只象徵性地給了她一點慰問金以及一個禮拜的病假而已,要她收假後就得馬上再回到工作崗位上!」
梅蒂忍不住拔高音量。「七天!才七天!簡直就是要她拿命開玩笑嘛!雖然醫生說珀懿是輕微腦震盪,嘔吐等症狀大約半個月後就會消失,可是醫生也一再強調,說人腦的構造是非常脆弱而複雜的,即使只是輕微的腦震盪,也要多多休息,以免日後有什麼大礙。可公司居然只給珀懿一個禮拜的病假,一周後就要她繼續上飛機值勤!天啊,這、這簡直沒天理嘛!」
她越說越氣。「真的太過分了!我真懷疑公司裡那些高層主管的心肝是不是黑的?他們根本不是人嘛!居然會說出這麼沒天良的話!我們當然知道機長一下命令就得服從,可是珀懿為了救乘客寧可冒險,難道這也有錯嗎?難不成公司要看到乘客受到重傷才滿意嗎?公司非但不肯負擔她的醫藥費,甚至還說她在一周後若沒有回去值勤,就視同曠職!」
梅蒂氣到發抖。「過分、過分!這根本就是變相的裁員嘛!有好多資深前輩就是這樣被公司氣走的!哼,誰不知道公司最近轉投資嚴重失利,公司賺錢不給員工分紅就算了,賠錢還拿員工開刀,故意刁難我們,要員工自己走路,好省下一大筆遣散費!」
一拳敲在茶几上,梅蒂吼道:「我真的快氣死了!珀懿為了公司這麼拚命,隨時都把乘客的安全擺在第一,公司不體恤她就算了,居然還想乘機開除她?厚∼∼這口怨氣我無論如何都吞不下!我已經聯絡工會的人了,要他們盡量幫珀懿爭取賠償金和傷假,否則就採取法律途徑!」
藍羽懿臉色黯然地說:「梅蒂姊,真的很謝謝妳替我們做了這些,不過……」無奈地在心底歎氣。只怕工會也無法幫姊姊爭取到什麼權利,畢竟少數幾個人的力量實在很難跟一個龐大的集團抗衡。
梅蒂還想說些什麼,手機卻響了,她接聽後,簡單地說了幾句便切線,轉頭對羽懿歎氣。
「唉唉,我好苦命啊,又要準備上飛機了。說真的,外界總以為當空姐很輕鬆,卻不知道我們這一行的精神壓力有多大。這一次的亂流,除了珀懿受傷外,我還看到有人被亂飛的玻璃瓶劃傷,血流如注;骨折的人也很多,落地時,大多是被抬下飛機的。因此現在我一看到飛機就會發抖,可是,還是要硬著頭皮去值勤,不管內心多恐懼,全程都得對乘客露出微笑。」
羽懿勸她。「梅蒂姊,妳先去上班吧。不用擔心我姊姊,她一醒來,我就會通知妳的。」
「好吧,那我先走了,有什麼狀況隨時跟我聯絡。我這趟是飛到溫哥華,外站的住宿地點珀懿都知道,她可以找得到我。」
梅蒂離去後,羽懿拿起棉花棒沾水,幫姊姊滋潤乾燥的嘴唇,小臉盛滿憂慮。姊姊已經昏迷兩天兩夜了,她真的好擔心,可又不敢在病房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