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你說得容易,可是,做起來好難啊!
他無力地躺下,任雙腿擱在地上,抬起一條手臂壓住眼睛。
一陣鈴聲響起。有一會兒,容臣雲搞不清楚這聲音從何而來,然後才認出這是他的手機鈴聲。他接起手機,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
是那個早已被遺忘的狂熱愛慕者。
隨著對方的邪笑及談話,容臣雲的眼眸越來越冷鷙。他的肌肉賁起,額上的青筋隱隱暴跳著,憤怒竄過全身。
男人再次向他下戰帖。容臣雲終於替他的沮喪痛苦以及憤怒找到發洩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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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臥室的花宇裳無法平靜,她洗了一個長長的澡,希望洗去留在身上屬於他的味道。但氣味洗得掉,留在地皮膚上的觸感卻怎麼也洗不掉。
她難過地哭泣,從沒有經歷過的悲慘讓她無法承受。她大聲咒罵他的愚蠢、死腦筋,然後更強烈的難過襲來。她不但為自己難過,也為他難過。他明明愛她,卻苦苦壓抑,他口口聲聲說是為她好,可是,傷她最深的卻就是他本人。
這真的好諷刺。
她覺得好疲倦,龐大的情緒宣洩過後,讓她感到好累,全身都沒力氣。像是回歸到母體的嬰兒般,她抱著枕頭側躺,微彎的身體蜷臥著,彷彿這樣就能將所有的痛苦隔絕在外。
世界天地都不再運轉,她沉沉地睡去。
花宇裳覺得自己好像睡了一世紀似的,要不是有人一直吵她,她還想就這麼睡下去。
可是,吵她的人很堅持,她在下一瞬間醒來,生氣地瞪向那個擾她清夢的罪魁禍首。
花靖堯擔憂的臉在眼前放大。宇裳眨眨眼,不明白大哥為何要來吵她睡覺。
不過,他接下來的話,讓她完全清醒了。
「容臣雲被打成重傷,送到醫院去了。」
花宇裳覺得世界好像在一瞬間變得混亂,她不記得自己接下來是怎麼換衣服、怎麼到醫院來的。她的腦海滿是容臣雲受傷住院的樣子。
在前往醫院的途中,花靖堯冷靜地告訴她,原來拍到她及容臣雲那些曖昧照片的人,就是之前求婚不成的男子。為了報復,他將照片提供給各大報章雜誌媒體。
昨天,他打電話向容臣雲吐露事實的真相,還向容臣雲下戰帖,說要跟他單挑。可是,等著容臣雲赴約的卻是一群未成年的小混混。手無寸鐵的容臣雲,被十幾個少年持球棒及鐵棒圍毆。
是巡邏的員警發現昏迷在暗巷的容臣雲,將他緊急送醫後,再向里長調出錄影帶才查出肇事少年。少年供出那名狂熱愛慕者以七千元的代價,唆使他們犯下罪行。
雖然警方很快就循線逮到主嫌,但容臣雲還躺在醫院裡昏迷不醒。
一到醫院,正好結束巡房工作的護理長對他們說明容臣雲目前的傷勢及情況。他的情況非常嚴重,肋骨斷了四根,左前臂也有非開放性骨折,後腦有約十公分的傷口,其餘的大小傷口幾乎佈滿全身。
外傷部分已處理妥當,較令人擔憂的是他有腦震盪,至今昏迷不醒。今晚是關鍵期,若在三十六小時內沒有醒來,那麼容臣雲成為植物人的可能性很高。
聽完護理長的說明,花靖堯隨她去補辦入院手續,讓花宇裳單獨先進病房探望容臣雲。
當花宇裳看見那躺在綠色床單上,幾乎被繃帶淹沒的高大身軀時,揪緊的心碎成片片。熱淚刺痛她的眼眶,眼睛因為長時間的哭泣而酸疼不已,她顫抖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觸露在薄被外的手,寬大的手關節上佈滿許多瘀傷及小傷口。但相較起來,這隻手情況還算好的了,因為另一隻手像是骨折,繃帶緊緊地纏滿整只前臂,以夾板固定安放在他胸前。
怎麼會?白天時人不是還好好的,怎麼才經過十幾個小時卻已傷成這樣?她不要這樣,她寧可他醒來,好好地站在她面前說那些傷她的話,也不要他受重傷躺在這兒。
「不許死!聽到沒有,我不准你有事!你一向都對我唯命是從,快點醒來,這是我的命令!我命令你:『醒來』──」
淚無聲無息地滑過她蒼白的臉頰,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容臣雲緊閉的眼睫忽然輕輕顫動,在宇裳的命令下,深邃的限睜開,但一向炯炯有神的瞳眸此時卻顯得暗淡無光。
他眨眨眼,一剎那彷彿不認得她似的。花宇裳激動地想大叫醫生,卻無法移動半分,她的聲音緊縮卡在喉間,眼睛緊緊地瞅住他的視線,害怕他的清醒只是自己的過度幻想。
好久、好久,他才終於開口:「小裳。」聲音瘖啞粗糙。
宇裳費力地吞嚥喉嚨的硬塊,抖著唇卻不知要說什麼。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她泫然道:「你幹麼理會那種人渣?那種人根本不需要理他!」
他看著她的臉,腫痛的右手困難地抬起拭去她的淚。「那……那則新聞是他報復妳的手段,我……不能原諒……」
「我說過幾百次了,那種無聊的新聞,我根本不在乎!」她在乎的是他,她在乎他的安危勝過一個無聊男子幼稚的報復行為。
「可、是……我在乎,我不能讓他傷害妳……我……我不能……」激動的情緒讓他忍不住嗆咳,每一次咳嗽都會牽動受傷的胸口,他猜他至少斷了三、四根肋骨,才會該死的這麼痛。
花宇裳望著他,眼底隱隱燃起怒火。又來了!又是為了保護她……她受夠了!
氣到極點,宇裳的表情反而變得冷艷,語調異常地平靜。「你還要用這個枷鎖箍住自己多久?」
下一瞬她的目光移到他纏滿繃帶、垂放在胸前的左手,細瘦小指上的白金戒指反射著日光燈慘白的光芒。
容臣雲望著花宇裳的動作,眼睛逐漸瞠大。他想阻止、想反抗,卻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