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你說什麼?」
裴宗濤腦子像突然斷電的電視機,乍然呈現一片空白狀。
「孕婦至少該作息正常,煙酒也最好都不要碰。」醫生奇怪地看裴宗濤呆愣的表情,突然驚呼出聲。「慘了,她警告我不准告訴你的,她應該是要給你驚喜的!抱歉……」
「她懷孕了?」裴宗濤困難地說道,喉嚨乾涸得像是一百天沒喝水了。
醫生一看到他震驚的樣子,馬上收起臉上道賀的笑容。
「你不是孩子的爸?」醫生尷尬地清了清喉嚨。
「我是!」裴宗濤想也不想地便回答。
「那就恭喜你了,記得再帶她去做更進一步的產檢。」
醫生鬆了口氣,笑著將裴宗濤推到門口,沒想到這位沈穩持重的好男人也會有被嚇到傻呼呼的時候。
裴宗濤坐在外頭的候診椅上,仍然處於四肢癱瘓的狀態中。
他該跳起來欣喜若狂的--因為他一直是喜歡小孩的。他想打電話給育幼院院長,告訴院長,他就快要擁有家庭了。他想跑到太陽底下大吼大叫,跟全世界宣佈他當爸爸了。
所有電視、電影裡出現的准爸爸瘋狂行徑,他現在都想做!
可是他做不出來--
因為他不知道現在該如何定位聶曉蕾的心態。
她是真心真意地因為愛他而回頭?還是她只是心機深重到想為她的孩子找一個爸爸?
裴宗濤看著聶曉蕾走出了驗血的小房間,她的小臉正不高興地板著。
「嚇死人,那根抽血的針還真是滿粗的。」聶曉蕾放下挽起衣袖的手腕,把上頭染血的酒精棉片往垃圾桶裡一扔。
裴宗濤的眼色寒凝,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她打算要隱瞞他到何年何月!
「你怎麼了?」她站在他面前,低頭看著他的面無表情,心底不免有些慌亂。
「是妳怎麼了吧?」他沈聲反問道。
聶曉蕾身子一僵,盡量不動聲色地把發汗的手掌藏到身後。
「你知道了?」她心驚膽跳地問道。
「我該知道什麼?」他霍然站起身,朝著她逼近一步。
「我不知道。」她乾笑,手掌緊捏成舉,不停地輕顫著。
「好一句不負責任的不知道。」裴宗濤冷冷扔下一句,逕自轉身走向醫院大門,頭也不回地說道:「如果妳真的有追我的誠意,那麼待會兒就是妳表現的最佳時機了。走吧,我們回我家,好好談一談。」
聶曉蕾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她深吸了一口氣,一個箭步地跟了上去。
她拚了!
誰讓她這一次是玩真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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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聶曉蕾第一次踏入裴宗濤的家。
只是,心頭沈甸甸的兩人卻不約而同地板著臉,像是要談判分手的情侶一樣。
聶曉蕾站在客廳裡打量著裴宗濤的房子,發現他是個實用主義者。
所有的美觀造形櫃面之下,多半都是收納空間,和她家裡的極簡風格完全不同。
「有時候育幼院的孩子會過來,我需要多一些櫃子來收納東西,我家至少有八個睡袋。」他看到她正打量著樓中樓下方的樓梯間,順口解釋道。
「很為別人著想,很像你的風格。」她緊張地乾笑著。
「是嗎?我現在不覺得太為別人著想是件好事,因為別人不見得會將心比心。」裴宗濤意有所指地看她一眼,雙臂交叉在胸前,一副等待她從實招來的姿態。
「哇,你的落地窗采光不錯呢!」聶曉蕾顧左右而言他地晃到陽台邊,心裡咚咚咚地亂跳著。
「妳的反應讓人很失望。」裴宗濤走到廚房,打開櫃子,開始準備飲料。
聶曉蕾咬緊牙根,忍住出口反駁的衝動。她坐到靠窗的L形沙發邊,假裝很專心地看窗外的夜景,心裡其實緊張到不行。
怎麼辦?她猜想那個混蛋醫生應該已經把她懷孕的真相告訴裴宗濤了吧。
問題是,她現在該用什麼方式告訴他呢?他又會怎麼猜測她的動機呢?
「喝點東西吧。」裴宗濤把熱可可放到她座位邊的小方桌。
「我要喝咖啡。」她需要提振精神。
「妳現在的身體狀況只適合喝熱可可。」他在她身邊的位子坐下,與她的距離只有一公分。
聶曉蕾抱著馬克杯,瑟縮了下肩膀。
「醫生說妳得了絕症。」裴宗濤故意這樣說道,只想逼她表態。
聶曉蕾的馬克杯重重地落到了桌子上。
「不可能!」她瞪大眼,立刻脫口反駁。
「妳怎麼知道不可能?」他反問。
「因為--」我才剛在別的地方檢查過身體。
面對著他一瞬不瞬的注視,聶曉蕾嚥了口口水,突然覺得熱可可的溫度很適合拿來暖手。再給她一分鐘,她就跟他坦白。
該死!她從沒覺得自己那麼孬種過。聶曉蕾把熱可可一股腦兒地往喉嚨裡灌,希望最好是來個幾度灼傷,那她就可以得到緩刑了。
偏偏他卻為她泡了一杯燙不出毛病的溫可可。
「醫生跟你說了,對不對?」她放下馬克杯,吶吶地說道。
「他是我育幼院一起長大的朋友,妳說他有必要對我隱瞞嗎?」他推了下眼鏡,握緊了拳頭。
「好吧,我懷孕三個月了。」聶曉蕾脫口說道。
「妳可以再雲淡風輕一點。」裴宗濤的眼神滲入一股冷意,他抿緊唇,每一字都像是被怒氣撕裂後又吐出來的。
聶曉蕾低下頭,不敢看他了。
「我不是故意要隱瞞的,雖然現在事情看起來很像是那樣。」她輕聲說道。腦裡迴盪著一堆要說明的理由,卻不知道要從何說起。
「因為懷孕了,所以妳才急著找我復合嗎?」裴宗濤單刀直入地問道,雙眼漠然地看著她。
「你認為我是那樣的人嗎?!」
聶曉蕾一抬頭,雙眼被怒氣點亮,忿忿地瞪著他。
她還以為他該是世界上最瞭解她的男人。
「我不知道妳是什麼樣的人,我只知道妳一再地讓我覺得受傷。」裴宗濤冷冷望著她,第一次知道哀莫大於心死,原來竟是如此寒冷的感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