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小兵將髒衣服丟進洗衣機,收拾滿地資料、書籍、過期報紙,她跟男友聊起掉手機的事。「……沒想到那個教授真搞笑,當教授的都很愛說教嗎?戴奧新打給我時,罵了髒話,竟然被他教訓,我送他回家的時候……」輕微的鼾聲打斷她。
常博森吃完早餐,已經癱在沙發睡著了。
唉,醫生是多麼神聖偉大的工作啊,從事這麼神聖偉大工作的人,有權利在她講起日常瑣事時睡著吧!小兵這樣安撫自己。
幫他蓋好被子,她走到陽台,望著微雨的早晨,望著天空一朵朵灰雲。她掏出口袋裡的香煙,點燃了,有一搭沒一搭的抽著。小兵站在濕冷的空氣裡,覺得自己像昨夜沿街站的路燈,冷雨中,不斷呵出寂寞的煙氣,像在和無聲的空氣對話。
慢慢地這段感情,令她越來越疲憊。可是習慣是多可怕的事,三年感情已在小兵世界長出堅毅的大樹,樹底的根,深入記憶之土綿延著,要拔除需要多大力氣?光想就懶了。這份感情也許不好,但抱著,還有溫暖,若失去了,她會慌……
同時,嚴守禦正走在校園小徑裡,心不在焉。他戴上另一副眼鏡了,一景一物清晰明朗,怪的是,他覺得今天和之前看見的世界不一樣,好像有什麼已經改變。或者改變的不是眼前風景,而是他自己。
向來他覺得一個人很自在,但昨夜。他失眠,一直懷念和葛小姐在車子裡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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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片洗出來了,ま雜誌社一連三日開會開不停,確定要刊登的照片,送相片給廠商過目,大夥兒忙得不可開交,趕著如期出刊。
企劃部確認無誤後。葛小兵就將借來的衣服,送到洗衣店乾洗,領回來後,還給店家。
今天她從早上忙到下午兩點才坐下來休息,剛坐下,立刻被惡魔總監叫進辦公室。
年近四十五,一頭白髮。衣著時髦,身材維持得很讚的馬軻達,一見小兵,咚地跳下椅子,將小兵迎到沙發去坐。
「寶貝啊,我聽美黛說了,前幾天要不是有妳,我們ま雜誌就要開天窗了,妳知道開天窗對一間雜誌社是多嚴重的事?我們ま雜誌很可能因此倒閉,那麼我跟同事們都要流落街頭了,中年失業是多殘酷的事,就算去104求職,也不一定找到好工作。」
「喔。」小兵懶得回應他的恭維話,啜著咖啡,很想快點回座位休息。笑笑笑,這隻老狐狸一笑就有鬼。
「寶貝,妳知道妳對我們ま雜誌有多重要嗎?」
「所以你要給我加薪?」小兵睇他一眼。
馬軻達笑容僵住,但立刻回復鎮定,又笑著說:「欸……那有什麼問題,不過公司有公司的制度啊,規定一年調薪一次,而且要經過股東們同意。」
公司有公司的制度,這真是一句非常非常好用的話,可代替回答任何不想答應員工、又不致傷感情的事。
「不能加薪?那要給我獎金嗎?」再笑嘛∼∼哼!
馬軻達不笑了,板起面孔。「雖然沒有獎金,但是有獎品。」他掏出兩張五星級飯店餐券給小兵,廠商給的公關票,不花白不花,借花獻佛是他最大的本領。
「謝啦,我要跟男朋友去∼∼」小兵高高興興收下。
「OH∼∼NONONO,別跟男朋友去。」馬軻達搖頭。
「為什麼?」忽然,小兵愣住,她轉頭,瞪著馬軻達那張從英國運回、超級大的書桌。她聽見竊笑聲,從桌底傳出。小兵衝過去,彎身一瞧,喝,嚇得僵在原地。
桌底下。譚美黛懶洋洋地側臥在地,臉色緋紅,撩著長髮,姿態嫵媚,一雙大眼睛笑意盎然,迎著小兵驚恐的目光。
小兵指著她叫。「妳在這幹麼?!」
「我在休息。」譚美黛眨眨眼。
小兵大驚小怪地唉叫:「妳拜託一點……」見鬼了,連馬軻達都搞上了。穿窄裙躺這樣,剛剛發生什麼事,明眼人看了都知曉。小兵瞪馬軻達,馬軻達一副沒啥大不了地調整領帶。
小兵問馬軻達:「她要在這休息多久?」
馬軻達清清喉嚨。「她要休息……」
「很久。」譚美黛嬌滴滴地說:「我跟馬大有事要商量。」馬軻達的官方綽號叫「馬大」,員工私下叫他的綽號是「馬達」,他就像電動馬達,勤於工作玩樂冒險犯難從不累,喔,他當然不累,他只要出張嘴,做死的是員工。所以小兵跟同事私底下都叫他「死馬達」。
「小兵啊……」死馬達清清喉嚨。「餐券送妳了喔,妳開心嗎?」
「謝謝總監,我出去忙了。」懶得管那只八爪魚了,小兵告辭。
「小兵啊,我話還沒說完呦!」馬軻達叫住她。
小兵停步,感到不祥。死馬達又想幹麼?該不會送兩張餐券,就想叫她付出慘痛代價?
上次他送一盒瑞士蓮巧克力,事後小兵被叫去他家,臨時幫他看顧前妻生的四個小孩整整八小時。哇靠!一盒巧克力就讓一名服編變廉價保母,死馬達太厲害了!還有上上次,馬軻達良心發現,感念小兵連續加班七天,送小兵一瓶法國香水,事後小兵接到通知,出差到高雄去,幫馬軻達朋友的服裝店準備開幕。哇哩咧∼∼氣得小兵把那瓶香水拿去澆花,暗!花還死翹翹,嗚呼哀哉!歷史的教訓歷歷在目,心痛的感覺揮之不去,此刻拿著死馬達給的兩張餐券,小兵怎不心驚?怎不害怕?
「聽說戴奧新把人家的眼鏡弄丟了。」馬軻達說。
「嘿啊,你要叫他賠。那是角矢甚治郎的手工眼鏡,限量款,很貴很貴很貴很貴∼∼」小兵還以為美黛已經處理仔,看樣子他們還沒陪人家。
「戴奧新不想賠,他說可能是其他工作人員干走的,早上我跟他為了這事還吵架,他說要是我硬要他賠,他就不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