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這個愛劈腿的死八爪魚∼∼」
站在嚴守禦身旁的湯雅頓笑了,旁邊的人一個個撇過頭也都笑了,只有嚴守禦不動如山,不茍言笑。瞅著前方罵聲隆隆的女子,嚴守禦覺得她很蠢,氣壞身體多划不來,有事好好講就行了嘛。
如果她再吼下去,嚴守禦擔心她可能血壓驟升,腦袋充血,然後中風,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厥死過去。
她吼:「妳不要跟我『揮』了?負責發通告不是我的工作,妳閉嘴,我不管,妳不准再說,我要答應妳我以後不叫葛小兵,我改叫葛卒啦∼∼」
大家又一陣訕笑,嚴守禦卻心驚膽跳。
瞧,瞧,她已經氣到手在顫抖了,萬一休克,那麼……嚴守禦擬訂計劃,打算在她倒下時,馬上在她手指扎一針,幫她放血,舒緩血壓,免得她成為植物人……嚴守禦就是這麼個嚴謹、懂得未雨綢繆的人。
葛小兵朝手機吼:「譚美黛,妳還笑?掛我電話妳找死啊……我不要,我不管,我真的不管,真的啦∼∼喂∼∼」對方又掛電話了。
顯然她的威脅不具任何效果,但很有「笑果」。除了嚴守禦以外,大家都在笑,笑最厲害的就是湯雅頓。他難忍地笑出聲來,嚴守禦以眼色制止好友失禮的行為。
「搞什麼!莫名其妙……」葛小兵殺氣騰騰將手機摔在櫃檯上,接著呆了一會兒,看看左右,猝地臉紅,像是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心虛地朝大家笑了又笑。「對不起、對不起……」然後她匆忙地點完餐,風似地跑了。莽莽撞撞,還在門前滑了一跤。
「Shit∼∼」葛小兵慘叫,一屁股跌在地上,紙袋飛出去,咖啡杯也飛出去。就在那千分之一秒,咖啡杯打中剛進門的上班族女士。
「對不起、對不起……」闖禍精手忙腳亂地道歉,擦拭對方衣服,撿拾紙袋,爆糗地快速逃跑。
嚴守禦莞爾,這女的外貌看似精明,實則是個迷糊蛋,從剛剛到現在--他低頭看表,不過十分鐘又二十七秒,她的情緒起伏之劇烈,已經可以寫半小時狗血俗辣連續劇,衝突衝突大衝突,一波未平一波起,精彩。
她走後,咖啡廳恢復平靜。
「兩位先生,想吃點什麼?」工讀美眉對嚴守禦和湯雅頓綻露燦爛的笑容,面對兩位高大英俊的男子,她笑得特別甜。
嚴守禦不疾不徐地點餐。「熱的義大利美式咖啡中杯一杯,不用給我奶油糖包。熱拿鐵大杯一杯,三個奶球兩個糖包。燻肉貝果堡一份,請不要放洋 ,奶油抹二分之一的量就好。咖哩牛肉彩卷餅一份,沾醬請多給三分之一。」
對嚴守禦份量精準的點餐方式,工讀美眉傻眼,一臉呆滯,嘴角微微顫抖地說:「可不可以請你再重複一次?」
「別理他。」湯雅頓推開好友,對美眉笑。「義大利咖啡中杯,熱拿鐵大杯,燻肉貝果堡不放洋 ,咖哩牛肉彩卷餅一個,沾醬請多給一點,完。」雅頓露出一口白牙對美眉笑。
這才是人話嘛。「好的。」工讀生美眉還以燦爛的笑容,兩個人笑來笑去,眼睛電來電去。
嚴守禦冷冷覷著他們,這湯雅頓笑得口水快流下來了。這傢伙一天不把妹會死,兩天不上床會瘋,跟他出門就要有丟臉的心理準備,以及隨時被放鴿子的心理建設,還要有幫他收拾殘局的勇氣。
工讀美眉說:「總共四百四十九元。」
嚴守禦打開皮夾要付,平時一到付帳就裝死的湯雅頓,這回竟搶著付,順便遞上名片。「這是我的名片。幾點下班?隨時打電話給我,帶妳參觀我的辦公室。」
「台大哲學系助理教授?」美眉被他的頭銜吸引。
「有空歡迎來我的研究室,我們聊聊夢的解析。妳作夢嗎?我很會解夢,妳有電話嗎?幾點下班?今天下雨,妳有沒有帶傘?」
夠了!嚴守禦拉著湯雅頓走人。
鈴∼∼鈴∼∼鈴∼∼
電話鈴聲打住他們的腳步。手機鈴聲和守禦的設定鈴聲一樣,他檢查手機,不是他的。鈴聲持續,其他人紛紛檢查,也不是他們的。鈴聲越來越響,來自櫃檯桌面上的銀色手機--是剛剛那位葛小姐的。來電面板閃著粉紅光,嚴守禦瞟見來電顯示上的暱稱是「臭雞蛋」。
臭雞蛋?葛小姐竟然設定此刻來電的人叫「臭雞蛋」鈴聲一直響,大家觀望,鈴聲頗有天長地久響下去的氣魄。離手機最近的嚴守禦拿起來,他還來不及跟「臭雞蛋」解釋葛小姐忘了手機,對方劈頭就罵--
「Shit!響那麼久,故意不接對不對?」一把粗魯響亮的女聲。
「這不是……」
「我姊呢?」
「她剛剛……」
「叫她聽,我有事問她。」
「請妳先讓我把話說完,妳姊不在,大約在十五分前,她--」
「少騙我,告訴她如果不接,她會後悔一輩子!」
湯雅頓狐疑地看著嚴守禦,嚴守禦退到一旁,讓其他人點餐。
嚴守禦解釋:「妳姊忘了把手機帶走。」
「忘了把手機帶走?有意思,跟真的一樣。」
「這樣吧,妳有什麼事,等一下我把手機交給店裡的服務生,請他們轉告她。」
「好極了,我要問我姊,燒炭自殺好還是跳捷運軌道好,還是跳高架橋,還是自焚?叫她幫我想!」
「誰要自殺?」茲事體大,難得嚴守禦還能冷靜回話。
「我!」
「為什麼?」
「你管我!」
「什麼時候要自殺?」
「等一下!」
「一下是多久?有沒有更精準的時間表?」
「哇靠!我想想……大約再過五分三十七秒吧,又或者是七分四十一秒的時候我要自殺……這樣你爽了嗎?」
嚴守禦沈默兩秒後問:「開玩笑的?」
「對,開玩笑的,反正我的死活對任何人來說沒意義,我現在就去死∼∼」
「等一下。」嚴守禦說:「我跟妳姊在忠孝東路附近的『西雅圖咖啡廳』,她正忙著跟朋友談事,妳方便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