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她從牆角衝上去,看到媽媽把水果刀劃過脖子,血噴出來,到處都是,濕濕黏黏噴在她臉上,心比刀割更痛。
啊——啊——媽媽!不要!
血噴在她的衣服上,她再也無法動彈,死了、都死了,到處是血,他們再也不起來了,再也不抱她了,他們再也不合。吵架了、再也不會呼吸了。
她的心碎了,碎得再也不存在了,如果可以的話,她想要也跟著心一起碎掉,一片一片,不見了。
渾身顫抖、僵硬、麻痺,她的尖叫消失了,黑暗襲來,一片黑暗最好,什麼都看不到,看不到他們這樣彼此傷害,看不到……
如果愛是好的,為什麼會是這樣的結果?
她愛的爸爸、她愛的媽媽,為什麼殺了彼此?
為什麼忍心殺了自己最愛的人?
那真的是愛嗎?
如果他們愛她,為什麼留下她一個人?看著那個人間地獄……都是血,深紅色的血,他們冰冷冷躺在那邊,一動也不動。
留下她做什麼?!既然要死大家就一起死掉好了!不要留下她一個人,不要讓她記得他們曾經快樂地一家人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出去,然後看著他們僵硬血淋淋的屍體。
爸爸不是說過愛媽媽嗎?不是說過愛夢夢嗎?為什麼變了?
媽媽為什麼做出這種事呢?媽媽不是說愛爸爸嗎?愛的話為什麼殺死爸爸呢?
那她也不要活著,死了她不會痛苦,爸爸、媽媽不會再打架了,那打雷一般的吵架聲也沒有了,死了之後,她會和爸爸、媽媽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愛這種東西,好傷心好傷心,都是騙人的,都是會變的!不要再有愛了,不要再上當了,不要再愛上人然後被孤零零的拋下了!
她所有的愛,連同所有的感覺一起死掉,最好連她一起死掉。
呼吸漸漸沒了,感覺漸漸沒了,眼前很模糊,所有的血都變得很模糊……
黑幕罩上,她再也沒有知覺。
記憶的黑幕掀開,裡頭有她一輩子都無法面對的東西,她那時太小,不知道如何自殺,所以她選擇遺忘,選擇埋葬,徹底的崩潰了,一寸一寸用精神殺死自己。
黑幕底下的,淒慘悲哀,她沒法再看著她父母的屍體,沒法讓噩夢一再在她腦海裡上演,她不想聽到耳畔揮不去的尖叫,不想聞到那血的味道,她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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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齊,救我。
「小夢……」
一個溫柔的聲音呼喚著她,溫熱的掌心輕輕撫過她的臉頰。
「小夢,別怕,我一直在你身旁。」
真的不會走掉嗎?有一天也是會變的吧?
「不會變,不會走掉,除非你不要我,不然,我會一直留在你身旁。」
如果我走掉的話,你會殺了我嗎?
「我只想要你幸福快樂,寧可傷了自己也不想要你受傷,怎麼可能會殺了你?我不可能殺任何人,更不可能殺你!」
我有一天會殺你嗎?
「你想要我死嗎?如果你想要,我的命就給你。」
我不想要,我不想要任何人死。
「我知道,我也是。過去的都過去了,醒來看看我好不好?」
活著很痛苦……
「但活著沒有快樂嗎?我們一起吃麵、買傢俱、聊天……不快樂嗎?」
快樂,真的很快樂,但失去時好痛苦。
「痛苦都會過去,但我們隨時可以再創造我們的快樂,不管是兩個人時,還是一個人時,所以醒來好嗎?小夢!」
在醫院的特別病房裡,一而再、再而三的,應天齊不斷在昏迷的她耳畔絮語。
偶爾她會在夢中囈語,他會無比認真地回答;更多時候她只是痛苦地掙扎,他會親吻著她、安撫著她,對她說話,誠心地把自己的祈求擺在每一句話語裡,希望她能醒來,因為她是他最珍貴的寶物。
看著她剪得那麼短的頭髮,顯得荏弱而幼小,他好恨自己傷了她的心,沒有好好保護她!他心疼的閉緊眼。
躺在床上的白元夢,眼睫毛微微搧動著,張開一條縫,就看到雪白的天花板。
「小夢!」應天齊欣喜道。
他的臉湊到她的眼前,下顎有了些胡碴,神情有點憔悴,但眼裡灼灼地閃著光芒。
「天齊……」經過那麼久的噩夢,終於看到他,他像光一樣將她從黑暗中拉出來。
她無暇去想天齊是怎麼出現的,狂湧上來的悲傷,讓她只能緊緊攀著他,她猛地伸手環住他的頸項,痛哭起來。「嗚……」
「小夢!」應天齊無法說任何話,只是不斷呼喚她的名字,既是憐惜也是欣豈口。
淚水不停地流,她哭得停不下來,所有的痛楚一湧而出,埋藏十幾年的情緒一口氣爆發。
那麼多的悲哀、那麼長久的壓抑,她哽咽著,啜泣著,悲嚎著,她寂寞那麼久,空虛那麼久,終於把她的情感完整地取回來。
好令人心酸的哭泣聲,哀哀切切。應天齊只能緊緊抱著她,讓她發洩。她終於醒來了,沒事了,自己竟讓她受了這麼多苦,獨自面對這些……
不知不覺,應天齊的眼角也滑落了淚水。
他好希望好希望小夢永遠快樂幸福。
希望永遠永遠留在她身邊,能這樣抱著她,他好愛她,好愛、好愛,愛得願意為她捨去生命,她知道嗎?
她斷斷續續哭了一個多小時,哭聲漸歇,她累極的趴在他肩頭睡著了。
應天齊溫柔地將她上身放倒,蓋好棉被,繼續趴在床沿,緊握住她的手。
第九章
葉修女走過來,看著趴伏在白元夢身上的應天齊。
四天前,小夢看完剪報便昏厥了,葉修女聽到房裡一直發出手機的鈴聲,察覺不對勁,衝進房裡,發現小夢的體溫燙得驚人。
她接了小夢的手機,才告訴應天齊小夢昏倒了,他便要了地址和聯絡電話,應允盡快趕過去。
那時,葉修女可沒想到,這個「盡快」是在一整天之後,這個男人竟然從紐約趕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