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當這樣的話傳人自己耳中,他才明瞭,他在乎她竟超過了自己。
他可以任他人辱罵、任他人白眼相向、任世間所有人都在他身後指指點點,但卻怎麼也無法忍受別人將矛頭指向她,讓她背負那些根本下屬於她的污言穢語……
但她又何嘗不是此般心思?
否則當日在洛陽,在那個把酒言歡的小旅店裡,她怎會為了幾句對他的流言蜚語,竟讓那幾個說長道短的人在茅房裡足足蹲了一個時辰。
既然他全明白,又何必執著於那些傳言?突然,一個聲音在他心中升起--
是啊,外人愛如何傳叨、愛如何繪聲繪影,就任他人說去,這世上人那麼多,難不成他一個個解釋去?
更何況這事背後,還有太多解釋不清的東西,就連他自己都尚未完全弄清,又如何解釋起?
但只要能再見到她,他什麼也不在乎……
「天涯,是你麼?」
正當獨孤天涯釋懷地淡淡一笑時,才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又來到了這個熟悉、破舊卻乾淨的屋裡。「是我,酒翁!」
「其實你不必如此頻繁地來探望我。」酒翁坐在燈火微弱的房內,臉上有一抹欣慰。「小老兒雖雙目失明,但聽力無損,手腳也還完備,死不了的!」
「那可不行!」獨孤天涯像往常一樣坐到他身旁。「我不來了,哪有好酒喝?」
「今兒個初四了吧?」酒翁呵呵一笑後,突然抬起頭問道。
「是,過幾天就中秋了!酒翁若想出去透透氣,我可以安排。」獨孤天涯點點頭。
「不,我不想出去,」酒翁搖了搖頭。「只是想起了小七的生辰,正是八月十五……真想不到,這小娃子都十九了!」
「去年也是這個時節吧……」聽他提起鳳于飛,獨孤天涯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想不到轉眼就一年了,真快……」
「天涯,你是不是不相信小老兒?」聽出他語中的落寞,酒翁緊緊握住他的肩。「她真的沒事,我想她只是因為什麼事而耽擱了時間,但她一定會來!」
「是因為最近妖鳳頻頻出現嗎?」獨孤天涯抬起頭,再不隱藏自己心中的疑問。「是因為鳳華宮大江南北地四處尋人嗎?」
「你……」著實愣住了,因為酒翁平時雖常與獨孤天涯聊起鳳于飛之事,但卻從未向他坦露過她的真實身份。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獨孤天涯笑了起來,但笑容中卻滿含苦澀。「我也知道您一直不肯明說的原因,只是如今,我……」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酒翁長歎了一口氣。「她是她,卻也不是她!」
「是她……卻也不是她……」獨孤天涯喃喃說道。「這些我都明白,我只是不明白為何這一切要加諸在她身上,太不公平!」
「這其間的原委,小老兒也無法全向你解釋清楚,畢竟再怎麼樣,我終究是個瞎子……」酒翁略顯疲態地說道。「但若你真有心,當她再出現時,我只求你將她帶得遠遠的,再別讓她踏入這險惡的江湖間!」
「若她再出現於我眼前,我一定會那麼做。」獨孤天涯望著屋外默默說道。「只是……」
只是她何時才會來?
等待半年,又一個半年,他無怨無悔。因為只要能再見到她,再過幾個半年他也一定等!
只是,這擔心受怕、這瘋狂思念,卻也折磨著他的心,日復一日、日復一日……
難道他錯估了?錯估了自己,也錯估了她?
可一年前的那天,她臉上的那抹淒苦笑容、眼中的那抹依戀與不捨,還有那聲柔柔的「大哥」,絕不會全出自他的幻想,那是真真切切存在著,也深深刻刻地印在他的心問。他深信那絕對是真的!
若這叫傻,那也就傻吧……獨孤天涯淡淡地苦笑了起來。
反正他就是要等待,無論多長、無論多苦!
他就是要在她再度出現在自己眼前時,緊握住她的手,給她他最真的微笑,讓她永遠不再離開他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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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八,長安城,平康裡。
望著夾雜在佈滿紅燈籠、脂粉色中的小屋,一個身著黑色衣衫、身形略顯單薄的青年男子微皺起眉,喃喃自語著:「酒爺爺住這兒能受得了麼?也不知是誰這麼缺德,竟給他找了這麼一個破地兒待!」
低聲斥走身旁圍過來的青樓女子,男子往小屋裡鑽去,然後定眼打量著這個雖破舊但卻乾淨的小屋。
「誰?」聽到外屋似乎有什麼動靜,一個聲音由內屋傳出,但停頓不到一會兒,一個老邁的身軀便顫巍巍地走了出來。「小七,是妳麼……」
「酒爺爺!」一把撲入酒翁的懷中,鳳于飛眼眶都紅了。「我可找著你了!」
「小七……真的是妳……」再度聽到這個久違的聲音,酒翁的眼眶霎時熱了起來,他緊緊地抱住鳳于飛。「妳可讓酒爺爺等苦了!」
「是我不好,都是因為我來得太晚了,才會讓酒爺爺這樣苦。」鳳于飛又欣喜又難過,不斷地用手擦去臉上淚滴,「我現在就帶你走,咱不留在這破地方了!」
「要走也不急著現在,總得告訴妳大哥一聲吧,他等妳也等苦了!」聽了這話,老翁一時失笑。
「我大哥?」聞言,鳳于飛愣了愣。「我什麼時候有大哥了?酒爺爺,你糊塗啦?」
「小七!」這回換酒翁愣住了。「妳……」
「酒爺爺,你瞪著我的神情好怪!」鳳于飛微皺著眉,有些不明所以地望著酒翁的臉龐。
「小七……妳還記得獨孤天涯是誰麼……」酒翁顫抖著聲音問道。
「獨孤天涯……」鳳于飛側著頭思考了會兒,「不就是那個漂泊劍客麼?酒爺爺你以前跟我說過他的事,說這個人為了酒命都可以不要,是個很有意思的人,我還記得。不過,你怎麼突然提起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