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電燈的開關在哪裡?」他出聲喚著,沒響應,他決定自己找開關。
「不要開燈!」米夕梨大喊。
可是來不及了,電燈已經亮起。
啊慘∼∼見光死∼∼她窩成一團。
「妳的房間看起來滿慘的。」他環顧一圈,災情不算嚴重,但搞得一團亂。
「嗯。」她窩在沙發裡,幽幽地應著。
「妳躲在那裡幹麼?」段尹亮艱難地避過滿地雜物,慢慢走向她,卻聽到她又大喊:「你別過來!」
他沒理她,走到她面前,看見她曲膝將頭埋進手臂裡,像極了遇難就把頭埋進沙堆的鴕鳥,整個人縮得小小的,他失笑。
聽到他的笑聲,米夕梨氣得發抖,好後悔自己幹麼打電話給他。又幹麼讓他來,她真的很白癡耶!
抬頭,看見他掩嘴忍笑,她憤恨地瞪著他。「你是特地來嘲笑我的嗎?!」
段尹亮登時目瞪口呆。「妳的頭髮……」她本來滑順柔軟的栗色長髮,現在全走樣了,像玉米園被投了炸彈,只看到滿地的玉米須。
噗∼∼他差一點又笑出聲。
她咬著下唇,淚眼汪汪地瞪他。「你可以儘管笑。」
他哪敢笑?就算忍出內傷,他也不能笑。
「還好啦,沒有面目全非啊,妳可以假裝自己燙了個黑人鬈,那種髮型好像挺流行的……」
她吼:「已經不流行了!」他的安慰遜斃了!
「只燒到發尾嘛,剪短就好了。」他拉過她的髮絲審視著。
「天啊!我不敢出門了啦……」
長髮留了好多年,她一直細心呵護著,楊思彥也說過他喜歡長髮女生,現在變成這樣,她哪還有信心見他?
她覺得好沮喪,拚命忍住不在段尹亮面前哭泣,淚水一直在眼眶裡打轉著。
「別這樣,沒那麼嚴重。」他蹲下身,視線跟她平行,她強忍的模樣讓他心疼。「頭髮剪掉還可以再留長,人沒事比較重要。」
他溫柔的目光,讓她脆弱到無法再承受什麼的心臟,重新感覺到跳動。
他那麼小心翼翼地輕觸著她的發楷,剛才她一個人待在屋子裡的恐懼,覺得沒人在乎的委屈,慢慢被撫平,在他指尖的碰觸下,空虛的心房似乎逐漸被充滿。
也許太意外,也許來得有些遲,但此刻,至少終於有個人能在她身旁。
張口想說些什麼,卻發不出聲音,她的眼淚開始一顆一顆地往下掉。
段尹亮看著她流淚,透過晶瑩的淚珠,他看到的不是寫專欄的米夕梨,也不是牙尖嘴利、愛跟人爭辯的米夕梨,也不是笑起來如陽光般開朗的米夕梨。
她只是一個需要人照顧的小女孩。
段尹亮雙拳握了又放,他猶豫著,不知道要不要將她擁入懷中,把他的胸膛暫時借她倚靠。
他不是不喜歡她,只是,在她這麼脆弱的時候,他稍有一點動作,就會闖入她的心房,這樣乘人之危太卑鄙。
「妳不敢出門,那怎麼去剪頭髮?」段尹亮決定做件事。「我幫妳剪好了,以前我對髮型設計滿有興趣的。」
「你真的會剪嗎?」她拾起淚眼,狐疑地看著他。
「會,我有經驗,妳相信我。」他起身四處找尋著。「剪刀放在哪?」
「客廳茶几的第一個抽屜吧。」那天她整理房間時才收到那裡的。
他打開抽屜,發現裡面有個比剪刀更棒的工具。「有刮鬍刀片耶,妳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要你管!」當然是用來修眉毛,偶爾刮刮細鬍渣,他這麼問她要怎麼回答?真教人難為情。
他把報紙攤平在地毯上,再放上一張椅子。然後把米夕梨拉來坐下,再找來毛巾圍住她的頸子。
「妳準備好了嗎?」手輕放在她雙肩上,他微笑問著。
米夕梨下安地回頭。「你說的經驗不會是剪剪劉海,幫寵物修修毛吧?」
他淡淡地說:「我以前的女朋友都叫我幫她剪頭髮,她不喜歡留長,總說短髮看起來比較年輕。」在她不注意時,他剪下了第一刀。
「喔。」他對女朋友好像滿好的……
「如果我剪失敗了,妳會不會怪我?」說實在的,頭髮受損的範圍左右不一,他也沒什麼信心。
「算了啦,再怎麼丑也不會比現在丑吧……」她倒是滿看得開的。「我剛才照鏡子還以為看到一顆綵球。」
段尹亮哈哈笑,覺得她的形容真妙。
「妳怎麼這麼不小心?」他一邊用刀片修著,一邊問著。
「就不小心啊!我怎麼知道會這樣?」她也不知要從何說起。
「電線走火?」
「不是啦!」說起來真尷尬,他一定會覺得她是個生活低能兒。「我點了香精燈,忘了蓋上蓋子,就睡著了。」
「真危險,只燒到棉被、枕頭算妳好運了。」一刀殘酷剪下,發長只剛好及肩。「不過妳也太糊塗了吧?」
她歎口氣,沉默。
段尹亮趕快安慰她。「別太自責,我也有累到不小心睡著的經驗,湮沒熄,掉到地上,把我的地毯燒了一個大洞。」
「不是因為累,是我心情不好,心不在焉。」
「為什麼心情不好?」他慢慢地修著,每一刀都下得很慎重,他用平常的口氣問著:「跟男朋友吵架了?寫稿壓力太大?」
「沒有吵架,只是我覺得很奇怪。只是要他打個電話報備一下,有那麼難嗎?為什麼男人總是覺得女人很煩、想太多?那些事情不是應該的嗎?」
「打電話關心是小事,並不難。難的是要讓一個女人有安全感,對男人來說,那真的很煩。」
「可是,女人最想要的就是安全感啊!」
他不打電話,就是不關心她,她找不到他,就是他不在乎地,這麼簡單的道理,她難道不會推論嗎?
「其實,我覺得安全感是要自己給自己的,別人給不了妳。妳愈想要安全感,就會愈提心吊膽,愈奢求就愈怕失去,愈失望就會愈貪心,感情不就是這樣的東西嗎?」
「你的回答讓我很不滿意,好像在幫男人脫罪。」她不覺得那些要求是過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