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曾顧影自憐,只是為腹中的孩兒心疼,可憐他還未出生就注定要做個兒不得人的私生子,她恨自己的感情,明明不為任何人所動心的,卻為何這麼倉卒的愛上了耶律步?她也恨自己的軟弱,竟會屈服在他的柔情之下而無法自拔!
愈是想擺脫耶律步的身影就愈做不到,童億深發現自從孕育了這個小生命之後,耶律步在她心中的份量愈來愈重,重得連自己都萬分吃驚,她竟是如此的在乎他!
他的笑容、聲音,他的溫文爾雅,他的柔情纏綿,他對自己的溫柔體貼,呵護有加,每一天陪在她身邊的耶律步都令她無可挑剔,更別說他那風度翩翩的瀟灑舉止了。
他不凡的談吐、深厚的修養令她心折,他一片誠心則令她感動,但是,童億深歎了口氣,人生際遇皆有天定,這幸福畢竟也有要放手的一天!
她知道耶律步對永欽公主之事隻字不提是為了不想讓自己傷心,他實在太瞭解自己了,瞭解得讓她心悸,也讓她酸楚,他明白如果讓她知道了這件事,她必定拚死也要離去,那麼他們之間的一切就真的是場鏡花水月的虛夢了,畢竟她的個性是那麼冷然,並不是那麼容易軟弱、屈服的啊!這些日子以來待在大遼,已經是她最大的讓步,哪裡還可以讓意外來打擊一分一毫呢?
童億深憑窗而立,就這樣任思緒輾轉、任黑夜直到了白晝、任黎明劃破了天空第一道曙光。
「天啊!小姐,你該不會又一夜沒睡吧!」曉青掀珠簾而入,她手捧梳洗用的木盆,看來是打算來服侍主人的更衣,但看到屋裡這副窗子敞開、冰涼如水的情景,使她整副眉頭都警覺性的豎了起來。
「放著吧!我自己來就可以。」童億深疲倦的牽動一絲微弱的笑容,這笑容是她要曉青放心的。
「小姐!」曉青看了她那個勉強的笑容後,非但沒有舒展眉頭,反而皺得更難看了,「小姐,我求求你吧!少主臨去捺缽時才幹交代萬交代,要我好生伺候著小姐,不能讓小姐受風寒,也不能讓小姐吃太少,要小姐注意身子,要小姐睡眠正常,可是現在少主去了沒五天呢!你就茶飯不思了,教曉青怎麼向少主交代?」
「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童億深淡淡的說。
「怎麼放心?」曉青嘟起唇,「萬一少主突然回來,看到小姐這個樣子,他不心疼死才怪!還有啊,曉青不被少主吊起來狠狠的抽個十大鞭才怪呢!」
「曉青,我知道你忠心,也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是,相信我,我真的沒事,只是想吹吹風罷了,你別緊張。」童億深逕自在椅中坐下,為自己倒了一杯熱水,藉著茶杯傳透過來的溫熱暖了掌心,她希望自己的臉色可以不要蒼白得像鬼,這樣至少曉青會好過些。
「唉!教我怎麼說才好……」曉青氣惱的又搖頭又歎氣的,最後,她終於投降了,重重的跺了步子之後,她沒轍的說:「好吧!如果小姐堅持只是吹吹風罷了,曉青就依你吧!可是小姐得答應我,下回想吹風的時候,衣裳可要穿厚點,曉青還想留條命繼續伺候小姐呢!」
「我知道了,我會聽你的話。」
得到主人的承諾,曉青終於鬆了口氣,她嫣然一笑轉身想去準備早點,屋外卻突然嘈雜了起來,這無章無緒的紛亂不約而同的引起了她們主僕的注意,對看了一眼之後,曉青馬上就沒有耐性了。
「是誰這麼大膽敢在少主的行宮前鬧事,我看是活得不耐煩了。」曉青嚷著,一副要衝出去與師問罪的模樣。
童億深微微的在心中歎了口氣,曾經年少,她也希望能像曉青這般不解世故,能這般天真行事,但,很可惜,也很遺憾,她從來都不是一個知道如何憑感覺行事的人,被生存磨練,她謹慎也小心,早失去了她這個年紀該有的無邪單純,而陷入耶律步的情網,恐怕是她最放肆自己感情的一次了吧!
「曉青,你去請總管進來問個清楚,還有,不要莽撞行事,知道嗎?」童億深正在吩咐間,曉青還沒來得走出去,就見小行宮的總管克力韓臉色鐵青的進來了。
「小姐,恕屬下無禮直闖小姐閨房,實在是因為事情緊急,不得不來……」
「總管不必多禮。」童億深果決的打斷克力韓那一長串說不完的繁文縟節,單刀直入的問:「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回小姐的話,是摩會族人,他們超著少主去行捺缽人不在的時候,居然又群起叛變,氣勢囂張的指名要來挾持小姐您啊!」克力韓又緊張又憂心的回答,他內心焦急的程度可以從他額上的汗珠看出來,這也同時說明了對方的兵馬是多雄厚,否則克力韓不會無措成這樣在。
「又群起叛變?」童億深微一沉吟,「這麼說來,摩會族過去也曾發生過叛變的情形?」
「是的,那是兩年前的裡,摩會族當時也是利用捺缽時分大舉叛變,幸得少主一舉殲滅。」克力韓憂慮的說,「屬下認為摩會族挨懷恨在心,經過兩年的生養調息,這回重施故技,恐怕是有備而來!」
「行宮裡有多少人?」童億深一邊問著,一邊回憶著幼年時期每當她爹隨元帥出征回來,她總要膩著她爹講那些沙場上的用兵策略,以及那些她在兵法書裡所讀過,令她相當感興趣的錦囊妙計,如何甕中捉龜。
「回小姐的話,行宮裡侍從連同僕婢共兩百人。」這也正是克力韓最感到無力的地方,許多平時身強力壯的勇士都因為不願錯過捺缽隨少主而去,連那平時至少會留下半數的十八騎從這回也都該死的全跟在少主身邊,如今小行宮所剩,真的只是殘兵婦孺了。
「那麼對方呢?對方有多少人馬?」童億深再問,克力韓渾身上下所散發出來的憂心如焚在她眼裡似乎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