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她是否還會為他打抱不平、為他挺身而出?
他淡淡地說:「我可以理解他對我的不諒解。」
但她不能呀!她張大黑澄澄的眼眸看著他。
與她對望著,他抿緊了唇。
她是這樣單純、這樣甜美的一個女孩子,她怎麼能接受、怎麼能理解,他是這樣一個複雜而冷酷的男人。
「我走了。」他說。
「啊」她有些詫異,有些失望。
聽出她聲音裡的失落,他的心跳快了,不過他還是收回視線。「再見。」
看他離開,她趕緊跟上去。「你等我一下,好嗎?」
他看著她,不明白她想做什麼。
她雙手合十,巴巴地看著他。「拜託,等我一下。」
他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她快步地越過馬路,燈號閃著,就要由綠燈變成紅燈。
「不要闖紅燈。」他在後面擔心地說。
「沒事。」她朗聲地說,還回頭一瞥。「等我喔!」
他守在路口等著,旁邊行人對他側目,他的樣子滑稽而狼狽,還有人因為看到剛才發生的事情而竊竊地討論著。
嚴家笙沒理會這些人,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花藝坊。
她出現了,捧著一束玫瑰,帶著笑容,跑了過來。
「送你。」她笑得燦若朝陽,把花遞到他面前。「希望在這一天結束前,能給你一點好的心情。」
這樣體貼的心意,讓他的心口悸顫,眼眶湧出陌生的濕熱。
如果不是覺得自己這麼不堪的話,他會想抱緊她,在寒冷的冬天,在素來冷漠的台北街頭,汲取一些溫暖……
「謝謝。」他說。
但他藏在心底沒說的是──「你給我的禮物是一束花,而遇見你,是上天給我最美好的一份禮物。」
第二章
半夜兩點,甄璦笑睡得正好,突然被一陣急促尖銳的門鈴聲吵醒。「誰呀?」她辛苦地從溫暖的被窩中翻爬起來。
「誰呀?」她媽媽也穿好衣服,起來應門。
兩個人一起走到樓下,從鐵門的活動小孔中,她們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那是一位她們以前的老鄰居,姓楊,早些年對她們家很照顧的。
甄璦笑開了門,有禮貌地叫道:「楊伯伯。」她才一開門,就聞到他嗆鼻的酒味,她硬是壓下不悅的感覺。
「小璦,乖啊。」楊伯伯摸亂了甄璦笑的頭髮。
「楊伯伯有什麼事情嗎?」甄璦笑擠出了一張笑臉來。
「您請坐。」甄媽媽客氣地招呼楊伯伯坐下。
楊伯伯顛三倒四地晃到椅子坐下。「弟妹啊。」他開口叫著甄媽媽,一副他和她過世的丈夫是生死至交的態度。
「嗯。」甄媽媽倒了杯水給他。
「最近我的日子很難過,我是來請你幫忙的。」楊伯伯開口說明來意。
甄璦笑一聽,就知道他是要來借錢的,不,應該說是拿錢。他前前後後跟她們要錢,也不知道拿了多少,一毛也沒還。
甄媽媽有點為難地看著甄璦笑。
「楊伯伯,我們也是很想幫忙,只是最近景氣不好,花店的生意受到很大的影響,我怕我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甄璦笑婉轉地拒絕。
聽地這麼一說,楊伯伯馬上拉下臉來。「你這小丫頭,怎麼這樣說話呢?你小時候楊伯伯我還抱過你呢,當年你爸和你媽來到這裡,什麼都沒有,是我好心收留了你們……」他又開始叨叨絮絮地說著以前對他們的恩情。
甄璦笑輕皺起眉頭。她當然不否認,他們曾經受過他的恩惠,但他不應該一直拿這點來勒索,更何況,他們這些年對他的回報,早就不欠他了。
被他這樣一說,甄媽媽有些愧疚。「楊大哥……」
甄璦笑暗自拉了她媽一把,扯了個笑。「楊伯伯,我媽媽心裡時常記著您對我們的好,也常提醒我,絕對不能忘了,只是現在生意真的不好。這樣吧,您等我一下。」
她從櫃檯裡拿了三千塊出來。「這是今天的收入,希望楊伯伯不要嫌棄。」
「這算什麼?!」楊伯伯的聲音馬上揚高。「三千塊就想打發我?你們當我是來跟你們乞討的嗎?」他這麼說的時候,啪地已把錢劫走。「算了,就當作我當年瞎了眼,才會幫你們。」拿了三千塊,他忿忿地走掉。
「璦笑,這樣好嗎?」看他惱怒地離開,甄媽媽不安地說。
「一定得這樣的。」甄璦笑走出去,關上鐵卷門,念道:「媽,雖然楊伯伯曾經幫過我們很多,可是這幾年他沉迷於賭博之中,越賭越凶、越欠越多,誰也幫不了他,連他家裡的人都已經把他趕出來了,我們還能幫上他什麼?而且楊伯伯根本把我們這裡當提款機,大半夜的,說要錢就來提款了。媽,你要堅持,絕對不能心軟。」
甄璦笑完全不知道她這麼說的時候,門外,一對紅了的眼睛,陰沉沉地發狠。
原來楊伯伯前腳出去,又覺得不甘心,後腳又踅了回來。沒想到站在門外,竟然聽到甄璦笑的說法。
哼哼,這兩個忘恩負義的母女等著,他會給她們教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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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璦笑窩回去睡覺,因為疲累,很快地就沉沉入睡。只不過她睡到一半的時候,忽然覺得又悶又熱,很不舒服。
她模模糊糊地起來,才發現有濃煙滾了進來。糟了!「媽!媽──咳、咳……」她不安地嚎叫,煙嗆得她難受,她的肺像是要燒了起來。
她趴臥在地上,尋找新鮮的空氣,摸黑到浴室中,弄了一條濕毛巾掩住口鼻。
這個時候,她聽到消防車的聲音,外頭一片喧鬧。她好慌,這麼多的聲音裡頭,她聽不到媽媽的聲音。
「媽!媽!」她害怕地叫著。
她想出去,一出去,火舌獰惡地竄燒了起來,她無路可逃,身上的水分都像是要被蒸發一樣,好熱、好痛。
怎麼辦?她會不會死在這裡?漫天的驚恐翻湧而上,和濃煙一樣,幾乎要把她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