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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頁

 

  門板上的敲叩聲驚擾思潮,冠耘的濃眉往上豎,敲門聲停下幾秒,再續叩兩聲。

  那不是蘇真嬋,他確定,如果是她,她會拿門板當鼓擂打。

  走近,開門。

  門外站的是渟渟——亞豐的妻子。

  小題嫁到台北去,季揚帶幼幼回北部接手世新,留下來的只有亞豐,渟渟曾是個連鈔票都認不清,只會刷卡的富家千金,沒人想過她能適應墾丁這塊鄉下土地,足見愛情力量之偉大。

  「大哥,吳伯伯說你和大嫂回來了。」渟渟開口。

  「亞豐呢?」

  「第二家證券公司開幕,他去台北剪綵,不准我跟,他說我肚子裡面有小寶寶,累壞了,他要罵死我,不過,他應該快回來了。」渟渟甜甜笑著。

  亞豐的脾氣差,也只有這個笨笨的弟媳可以忍受他。

  「恭喜。」

  「恭喜?你是說寶寶嗎?對啊,是男生哦!我希望他長得跟亞豐一模一樣,我要把他訓練成阿諾史瓦辛格,從小就讓他練舉重。如果你說的恭喜是指證券公司,那就不用了。」

  「為什麼不用?」

  「小題說,他錢越賺越多,我會悔叫夫婿覓封侯,以後要關在家裡天天唱閨怨。」

  冠耘微微一哂。「妳找我有事?」

  「是有一個秘密,我整整憋三個月了,幾次打電話給你,都是大嫂接的,大嫂好凶,我嚇死了,趕快把電話掛掉。小題罵我不應該亂害人、亞豐不准我多管閒事,連幼幼都不贊成我說出去,可是啊……可是,我還是覺得,你有權利知道。」繞半天,廢話比秘密多。

  不過,她的廢話解釋了冠耘的疑惑。這陣子,蘇真嬋常接到無聲電話,賴他搞外遇,原來是渟渟的傑作。

  「有什麼秘密想告訴我?」

  「可不可以……你別告訴亞豐、小題和幼幼,說是我洩露給你的。」

  「好。」

  他答應得爽快,渟渟帶著壯士斷腕的慘烈表情,踮起腳,攀上他的脖子,附在他耳邊說悄悄話,為怕大腹便便的孕婦摔跤,冠耘的手扶上她的腰。

  「大哥,小題在台北看見小書,她在盲人按摩院工作,生活過得不錯,她有一個小男孩念幼兒園,長得跟你很像,我們一致同意,他是你的兒子。

  「小題怕小書認出她,告訴小書說她是傅太太。對了,我們合資開一家按摩院,重金禮聘小書進去裡面工作。小題說她變得更漂亮了,雖然眼睛看不見,喜歡她的男人不少……」

  她看不見?為什麼?怎麼弄的?為什麼她會到盲人按摩院工作?孩子?一個像他的男孩子?渟渟的秘密震撼了他的知覺,他的世界頓時天翻地覆,疑問在他心底醞釀醱酵。

  她離開牧場後發生什麼事情?他以為她已經得到幸福,為什麼、為什麼……

  「渟渟,妳在做什麼?」

  亞豐的吼叫聲自後面傳來,渟渟全身肌肉緊繃,攀在冠耘身上的手瞬地放下,第二秒,眼淚開始狂飆。

  她緩緩轉身,梨花帶淚地走到丈夫面前認錯:「對不起,我把秘密告訴大哥,請你不要生氣,我好害怕你生氣,害怕得肚子好痛……」

  話沒說完,她的眼淚已經澆熄丈夫的怒氣。摟住她,現行犯認罪,法官只好從輕量刑。

  「好了,不哭,下次不可以多管閒事。」亞豐話說完,渟渟立刻破涕而笑,速度之快,令人匪夷所思。

  「知道小書的下落,為什麼不告訴我?」冠耘拉住亞豐問。

  「告訴你做什麼?好讓你再次出現,搶走小書得來不易的幸福?」這回,所有兄弟姊妹決定聯手,維護小書的幸福。

  「你怎麼知道我會搶走她的幸福?因為你們心知肚明孩子是我的,就認定我會自私地將孩子帶走?」冠耘又問。

  「孩子是小書的,與你無關,至於你的問題,我必須回答你,是的,我們的確這樣認定,因為對小書,你的表現自私到我們無法認同。」

  「我和小書的問題不該由你們來決定。」

  「大哥,人是經驗的動物,你和小書之間,沒有過任何一次經驗,能讓我們支持你,所以,我們認為她有權留住孩子。」一個盲人養大孩子,需要多少勇氣毅力?他們絕不讓大哥的出現,將一切破壞殆盡。

  「你們全數投票站到她那一邊?」

  「是的。」

  「為什麼?」

  「因為你不愛她,只想傷害她。」

  亞豐的話讓冠耘全身一顫,原來,他表現得比自己以為的更殘忍,苦笑……全是他自找。氣喪,他問:「她的眼睛怎麼了?」

  「對不起,我什麼消息都不提供。」扶過渟渟,亞豐迅速離開。

  「你們都錯了。」冠耘自語。

  五年時間足夠他認清自己的感覺,也足夠讓他算清楚,無聊的自傲自尊讓他失去多少珍貴。

  如果小書過得平順快樂也就罷了,他會衷心給予祝福;但她並不,上蒼再次把機會交到他手上,他沒道理不把握。

  是的,這回他要贏回她,贏回兩人的幸福。

  風吹,菩提葉沙沙響起,他們的愛情,出現正向響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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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黃花風鈴木開花時期,滿樹金黃,風一吹,瓣瓣鮮嫩落地,點綴滿地主目春。

  小書已經很久沒見過顏色,中學的美術老師說過,她是色彩精靈,總能調配出最美麗的色澤。

  可惜,她是賭運奇差的賭徒,花了八年,她賭輸愛情,而短短十個月,她賭掉她的視力。幸好,這回她作了足夠準備,為了孩子,她不能再出現半分閃失。

  走出牧場,她一路到北部,以為離得遠遠的,便不再懷念。

  找到住處後,她戴起墨鏡,逼自己適應失去光明,她報名盲人按摩,要在最短時間內學會一項謀生技藝。懷孕七個月時,她正式失明。

  也許她面容姣好,也許她手藝精巧,總之,找她按摩的顧客很多,生活不至匱乏。

  另一方面,紀耕是個很乖的男孩子,他既敏感又聰明,從小他就比同齡孩子來得安靜,所以熟識的老顧客,不介意她把孩子帶在身旁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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