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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頁

 

  紀耕的話讓小書低了低頭,人生當中總有難以避免的習慣,就像不對男人招搖這點,她讓「他」訓練得徹底成功。

  「餓不餓?」小書問兒子。

  「不餓,我們點心喝玉米濃湯。」

  「那我們直接回到店裡。」

  「好。」拐個彎,走近按摩院,未進門,小題便迎上前,抱起侄子,她急急忙忙往外走。

  「紀耕,我們先走,傅阿祖在車上等我們。」小題說。

  「傅太太,紀耕麻煩妳了。」小書客氣。

  「不麻煩,下班時,我叫我老公繞過來接妳,一起到我家裡吃晚飯。」

  「不好吧……」

  「不准不好,妳那麼瘦,人家會以為我虐待員工,就這樣囉,拜拜。」

  小題快人快語,原本她要從幼兒園一併接走紀耕,可是小小紀耕有脾氣,一定要母親來接。

  來匆匆、去匆匆,小題這個老闆娘當得比誰都輕鬆。

  小書微微笑,走進店裡,向會計小姐打招呼,安靜坐到自己的工作室中,等待客人。

  隨後而到的冠耘在她身後進入按摩中心,向會計小姐表明有人介紹他來找姜小書按摩後,他被領進小書的工作室裡。

  換上衣服,他躺在椅子上,眼看小書向他走近,淡淡的微笑,淺淺的酒窩,那張臉美麗如昔,她的笑總帶著憂鬱,至今,不褪。

  「先生你好,請問貴姓?」

  沉吟須臾,冠耘不想打草驚蛇。「姓于。」

  「於先先你了,我們開始好嗎?」

  走到他身後,小書的手落在他的肩頭。不過輕輕一搭,觸電般,小書猛地縮回手。

  怎麼回事?她不瞭解這種感覺,工作多年,不曾如此,她是專業的按摩師啊!漠然寫在臉上,她不懂。

  偏頭望她,冠耘火大,她不曉得自己這號表情很誘人嗎?

  萬一,他是壞人怎麼辦?她那麼瘦小,只要有心,隨時可以把她架上床欺凌!該死的小題,開什麼按摩院?難道不會限制女客才能上門嗎?

  賺錢、賺錢,傅恆賺給她的錢不夠用,連小書也要拐下海替她撈錢?他的遷怒很可惡,但他不認為自己有錯。

  「對不起。」掩飾自己的失態,小書深吸氣,在心中默念十下,再伸手,進行下一個工作步驟。

  「你在這裡工作很久了?」強壓憤怒,冠耘盡力用平和的口氣問她話,他要知道所有關於她這些年的生活點滴。

  該死的亞豐、季揚和小題!打死不告訴他小書的一切,連傅恆、幼幼也和他們同氣連聲,他只好親身扮演私家偵探,偷偷跟蹤小題,不過兩天,他找到小書的工作地點。

  他的聲音讓小書再次震驚,惶惑佈滿臉龐。

  是他!那是他的聲音、他的觸感、他的……小書微微發愣。

  「先生姓于?」她需要再次確定。

  「是。」

  「家住台北?」

  「是不是到這裡的顧客都要接受過身家調查,才能開始按摩?」冠耘回問,他不想再編出一套有關身世的謊話。

  「對不起。」真糟糕,她不該連連出錯,忘記對方是客人,需要的是服務和真誠。

  姜小書,鎮定吶!他們不過有幾分相似,如果真是他,看見她在這裡工作,恐怕劈頭就是諷刺嘲弄,或者冷冷說——有其母必有其女。

  「我的答案呢?」

  「什麼?」她恍神,總是,他的聲音響起,帶給她聯想若干。

  「我問妳是不是在這裡工作很久了?」

  「我從事這行五年,最近才轉到這個新環境。」小書回答得中規中矩。

  「妳一出生就看不見?」

  冠耘的問題讓小書松心,沒錯,他不是「他」,他不會這樣子問話,小書深吸氣,刻意把微笑掛上。

  「不,是一場意外。」她輕描淡寫。

  「意外?可以談談嗎?」他想誘哄出她更多話。

  「我想……」

  小書想拒絕,但冠耘比她高明,把話踩在前面。

  「我是一個小說家,到處尋找題材,我認為妳會是個好故事。」雖是求人,他的語氣充滿霸道。

  「我不是個好題材。」

  「試試看。」是命令,但語調添上溫柔。這是一個全新的姜冠耘,一個願意放下身段,追回愛情的姜冠耘。

  小書微笑,若她果真對陌生人說故事,那麼她肯定發瘋了,那根本是不應該。

  可他的溫柔語調、誠摯態度,勾引起她的慾望,她有慾望對一個聲音像他的男人說話,訴說她的苦、她的悲,即便他不是「他」。

  「好吧,我盡量試試。」她放棄堅持。

  「故事從哪裡開頭?」

  「從我怎麼弄瞎自己說起吧!有一回晚上,我走在路上,被機車騎士搶劫,當時拉扯力量太大,我摔到馬路旁邊,大概是撞到頭吧!醒來的時候,已經三更半夜,全身狼狽,衣服破了、頭髮散亂……」回想那夜,她心有餘悸。

  「沒有路人發現妳?」對於她的遭遇,冠耘心疼。

  「當時我在屏東,接近墾丁的一個牧場,那條小路平日除了觀光客,很少人經過,何況是晚上。」

  那是幾時的事情?為什麼他完全不知情?搶劫、受傷,他沒有任何一份屬於這樣的記憶。

  「晚上出門很危險,妳居然一個人出門?」

  他的口氣急切,充滿焦郁。

  小書停下動作,朝他的方向望去。

  冠耘驚覺自己表現過度,忙緩下口氣。

  「對不起,我太融入劇情了。」

  他的解釋讓小書釋懷。

  「我想,你是個好作家。當時我急著替我的壁畫上色,沒想太多,包包拿了就出門,回程時才碰上事故。」

  「家人見妳沒回家,不擔心?」

  冠耘的疑問勾起小書的傷心。擔心?是吧!當時她是這樣認定,認定他會關心、擔心,認定他們之間漸入佳境,可是……是她會錯意了,他只是忿忿不平,之後,他告訴她,他們之間必須過去。

  歎氣,小書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後來呢?」

  「之後的兩三天中,我開始有短暫失明的現象。」

  「然後……」

  「然後我離開牧場,醫生告訴我,若當時開刀,我有八成機率復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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