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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頁

 

  「你們再努力幾年,會有自己的孩子的,請你不要帶走紀耕好嗎?」

  她沒向他要過任何東西,為了紀耕,她願意低聲下氣,開口央求。

  「我和蘇真嬋之間沒有努力空間。」他一口氣否決掉她的話。

  話到此,冠耘理解了她的傷心,原來,她始終介意蘇真嬋。

  微微一笑,她的心結握在手中,他很惡劣地不立刻替她解開。

  壞吧!沒辦法,從古時候起,他就以欺負她為樂。

  「那麼嚴重嗎?現代醫學發達,也許……」

  「沒有也許。」他強勢欺人。

  小書深吸氣,在心底告訴自己,為了留住紀耕,不能害怕妥協,她可以失去自己,不能失去兒子。

  「冠耘先生,對不起,紀耕不能給你。」

  「他是我的兒子,不是妳一句給不給,就可以決定他的未來。」

  笑容更形擴大,只要她肯抬頭,就會發覺他的正確態度,可惜她不敢,她沒學習過正眼看他。

  「我已經不是以前的小書,我獨立自主,我可以養活自己和兒子。」雙手扭絞被單,她力圖鎮靜。

  「妳連妳自己都養不好。」

  「這些年,我沒讓紀耕餓過。」

  「卻也沒讓他滿足過。」

  很好,懂得反抗,五年的社會教育的確讓她成長茁壯。

  「他的精神是富足的。」

  「是嗎?他想要一個父親,妳滿足他了?」

  「那是在你出現之後,之前我們從沒有這種困擾。」話激動,她拾眉,卻撞上他帶笑雙眸。

  他在笑?那是她遙遠的記憶中才有的表情,那時,她躲在衣櫃裡,看著他對母親描繪未來時,就是這個笑容,教她瘋狂地崇拜他、教她愛上他,不悔不改……

  「問題是我出現,紀耕離不開我了。」

  「所以,你就要他離開我?」

  冠耘的笑容緩和她的激動,心碎貼在臉上,她的人生無數分離。

  「為什麼要他離開妳?」口氣軟化,心疼她傷心的「故事先生」登場。

  「你不是要帶他回牧場,和蘇小姐……」

  「我和蘇真嬋離婚了。」

  「離婚?為什麼?」這個消息讓她震驚。怎麼可能?他那麼喜歡她。

  「我發覺自己根本無法和她睡在同一張床上,無法容忍她當我的妻子。」

  「這種話很過分,明明是你要娶人家。」

  「我承認自己的決定很荒謬,我不應該為了反對誰,投向另一方。」

  「我不懂你的意思。」小書搖頭,疑惑寫在剛復明的眼睛上。

  「妳被搶劫那夜,我在牧場門口等妳,我焦慮地來回踱步,害怕妳離我而去;妳回來時,滿身的狼狽,我認定妳和其它男人,做了齷齪事情。於是我嫉妒憤懣,我把妳和妳母親聯想成一體,忽地驚覺自己又掉進同樣的陷阱。

  「我愛上妳了,愛上一個充滿謊言的淫穢女子,這個認知讓我憤怒,於是我用最殘酷的方式逼妳離開我。」

  這番話……是「故事先生」才會出口的話,從他嘴裡說出,恍若夢中。

  他說愛她呵……她怎能相信、怎敢相信?會否一轉身,他又用嘲諷面容對她,冷冷譏評她——有其母必有其女。

  「我後悔了,在妳離開後的隔天清晨,推開妳房間,五彩繽紛的菩提樹恥笑我的膚淺,我始終以為妳想自我身上獲得什麼,就像妳母親一樣,可是妳一語不發,走出我的生命,不帶走任何東西,還留給我一棵記憶菩提。」

  「你說後悔,為什麼不找我?」

  「是該死的自尊心造孽,為彌補愚昧,我堅持娶蘇真嬋,妄圖用婚姻昭告天下,我是對的。然而,錯誤的事情不會因堅持而變得正確。

  「婚禮當天,我抓起頭紗看見蘇真嬋的笑臉,剎那間,我明白,自己無法和這個女人共處一室,於是,我排拒她,她痛恨我,我輸掉自己的婚姻。

  「我花五年時間拚命工作,在美國各州開設十座飛雲牧場,我成了美國年度風雲人物,但這些虛名滿足不了我,我只想回台灣,安安靜靜待在妳留給我的菩提樹下。」

  他的話,小書聽得癡了。忘記痛楚、忘記傷情,她只想安慰眼前男人。

  「我不斷自問,是妳母親傷我較深,抑或我傷妳較深?我自問難道多年來,始終無法忘情那場初戀?我不斷自問,不斷比較妳我之間。」

  「有答案了嗎?」

  「有,我對妳母親從未有過思念,不像妳時時刻刻盤踞我心問;對妳母親,我有憤怒卻無深刻仇恨。認真想想,我的憤怒來自於她的欺騙,還有她帶給我的自卑。」

  「在我母親面前自卑?我不懂。」小書無從理解。

  「當年我力圖離開家族事業,開創自己的人生時,我刻意擺脫父母的期待,做我想做的事情。開牧場是一件,自主婚姻是一件。

  「我選擇妳的母親,她的美麗令人驚艷,她的不拘世俗、她的天真爛漫是我從未見識過的另一種人生,卻沒想到這個決定是個諷刺,它狠狠摧毀我的自信,也昭告了我的牧場事業將和與她的婚姻相同,變成另一場笑話。於是我把妳帶在身邊,時時提醒自己,我必須成功。」

  「你成功了……」小書幽幽說。

  「不,我失敗了,我失去一個十六歲就對我崇拜的女人,失去一個連為我思念、為我祈禱都會覺得幸福的女人,失去只要她不忘記我,我就在她故事中生存的女人,這樣的我,談什麼成功?」

  「你……」他將她說過的話記得分分明明,淚潸然……

  「小書,這些話妳應該早點告訴我。」

  「你不會相信的,你只會認定那是另一番謊言。」

  「我這麼主觀任性偏狹,哪裡值得妳用全副心力愛我?」

  「值得,在我的愛情故事中,你永遠值得。」

  不談原諒、不說過往,他的話已讓她受的苦全成為一篇篇值得。投入他懷中,契合的身心填充了滿滿喜悅。

  她畢竟是小書啊!只要有愛他的機會,就算只有一點點,她也要盡全力維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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