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靛的手語還不大熟練,看著安曼菊,「妹妹似乎很喜歡音樂?」
「我想她是喜歡樂器。」曼菊對收音機或電視播出的音樂很少有反應,今晚難得被小提琴牢牢吸引住。若能讓曼菊跟這男孩學琴,或許有助於改善她的情況?
「你在哪裡學琴?」夏音曉問。
「我以前住在法國時學的……」谷靛手語還沒比完,就被丁綠堯一把摟住,大手揉亂他紅褐色的短髮。
「小靛,你在美女面前表演特別賣力喲!拉給我和阿尹聽的時候都沒這麼認真!」
「我每次都很認真,才沒有差別待遇呢。」谷靛笑著閃避。
「你學琴學了七、八年,要教別人應該沒問題吧?有沒有興趣收個可愛的徒弟?」丁綠堯彎腰與安曼菊面對面,微笑道:「你想學小提琴嗎?」
夏音曉訝異地看著他。她什麼都還沒表示,他怎麼就知道她想對谷靛提出的要求?
而她懷裡的女兒只遲疑了幾秒,就點了頭。
「可是,我從來沒教過人,也不是正式的老師……」谷靛仍有顧慮。
丁綠堯抱起安曼菊,放到他身邊。
「安啦,大哥我保證你一定行。」瞥了夏音曉一眼,「妳說是吧?」
夏音曉順著他的話點頭,看向女兒。她坐在谷靛身旁,照著谷靛的指示輕輕撫摸小提琴,試著拿起琴弓,清麗的小臉不見怕生,只有好奇而認真的神情。她懸在半空的心這才緩緩放下。
「海微和曼菊的聽力都沒問題吧?」丁綠堯突然問。
她一怔,隨即頷首。
「醫生檢查過了,沒問題。」
「也就是說,只要她們願意,總有一天會開口說話。」他順手拎過她放在一旁的大衣為她披上,漾起淺笑,「所以妳何不放輕鬆點?妳是個好媽媽,也已經盡力了,偶爾該讓自己喘口氣才對。線繃得太緊都會扯斷,人也是啊。」
夏音曉怔了片刻,澀然一笑,「你說得對。」可緊繃似乎已成為她的一部分,即使離開安家,她也難以讓思緒與心靈有片刻的鬆懈。
不過,此刻縈繞心頭的,是另一件事。看著忙著翻動烤肉架上的玉米的丁綠堯,她比著手語:
「剛才……陶媽和我談到你母親的事。」
「哦?」他笑了,「陶媽提到我媽一向只有好話,妳一定聽得很膩。」
她微笑搖頭,
「陶媽說了很多她們一起成立這家育幼院的事情,我覺得很有意思。她也提到你母親的婚姻,說她是……主動提出離婚的?」
「我爸都結婚了,還老是在外面拈花惹單,我媽忍了幾年,最後還是離婚了。」
「你——怨過她嗎?」倘若她離開安家,女兒們又會怎麼想?
「多少會啊。雖然知道是我爸自己不好,可是突然要和從小一起生活的人分開,還是會難過。」尤其後來老爸拐走那人,讓他心情低落了好一陣子……
她為什麼問這些?莫非想和安隆楷離婚?
一思及此,他改口了:「雖然一開始很難過,但是後來也就慢慢接受了。畢竟兩個不相愛的人為了家庭穩定,勉強讓婚姻繼續下去,雙方都不會快樂的。」
話雖如此,但若有機會重來,他並不希望父母離異。或許因為當年父母離婚時,他年紀還小,對雙親因外遇問題而引發的爭吵並沒有太大感覺,只希望能和他們在一起,有個完整的家庭。
至於她與安隆楷,他實在說不出勸和的話,尤其小恬前兩天還拿著安隆楷送的成套首飾向他炫耀,對照夏音曉總是鬱鬱寡歡的模樣,除非他腦袋秀逗了,才會勸她咬牙在這場婚姻裡撐下去!
但這畢竟是人家的家務事,外人不該置喙,所以他只是旁敲側擊,努力暗示她還有另一條路可以走,而這條路剛好符合他……私心的期望,如此而已。他絕不會變成母親最痛恨的婚姻第三者,一切都是姓安的活該,不懂得珍惜她!
「最重要的是,一個不快樂的母親,她的孩於也不會快樂的。」他低聲道。看見她全身重重一震,憂愁而美麗的眼像被撼醒般,驚詫地望著他。「孩子是很敏銳的,即使妳強顏歡笑,她們還是能感覺得出來。」
一個不快樂的母親,她的孩子也不會快樂!
夏音曉怔怔望著和其它孩子們在玩煙火的安海微,原本正笑著的女兒,卻在視線對上她時,停下腳步,小臉出現惶惑的神情。她這才驚覺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嚴肅,改而對女兒露出微笑。
安海微這才恢復笑容,向她揮了揮手,又隨著丁綠尹放煙火去了。
兩個孩子的畏縮與內向,她在不知不覺中……也有責任嗎?
「所以現在妳要努力讓自己快樂!」丁綠堯將紙杯塞到她手裡,在杯中注滿牛奶般的液體。剛才他和魏霓遠猜拳猜輸時,喝的也是這個。「要快樂,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玩!現在我們來玩個小遊戲,輸的人就要喝一杯。」
夏音曉還不明白他要做什麼,就見他摘下她送的耳環,取出雙胞胎送的大手帕包住,將手帕對空一扔,手帕落地後散開,耳環已經消失下見,而他雙手握拳,伸到她面前——
「猜看看,耳環在哪一隻手裡?」
夏音曉傻了眼。他手法太快,她根本什麼也沒看到啊!
被他連聲催促,她隨便點了下他的右手。
丁綠堯張開右手——什麼都沒有;張開左手,掌心中躺著耳環,他嘿嘿一笑,「妳輸了!要喝一杯!」
「等等,你沒有解釋遊戲規則啊!」這讓她有種被陷害的感覺。
「魔術師的戲法是不可以做任何解釋的,妳得隨時專心,才能跟得上啊。」他一本正經地看著她為難的模樣,「好吧,這次特別優待你,喝半杯就好。」
夏音曉喝了一口,只覺味道淡而酸甜,有點像優酪乳,卻不冰涼,順喉而下,滑出一道漸熱的水線。正喝著,卻見他又拿手帕包住耳環,照樣朝空中一扔,不待手帕落地,兩個拳頭又伸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