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忖間,茶几上的手機陡然響起,他俐落地一把撈來,簡潔地報上名字。
「尹劻。」
「你這傢伙,竟然又放我鴿子!」電話那頭傳來一陣怒不可遏的咆哮──是史力威。
「抱歉,我睡了一覺,突然想提早到加拿大來,來不及知會你。」
對於自己總是隨性所至的行事風格,尹劻確實有幾分抱歉。
「你這傢伙未免也太不負責任了吧?!我通知了各部門主管要做業務簡報,等了你一個上午,你卻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跑到加拿大去逍遙去了──」電話那頭又是一陣氣憤的數落。
尹劻很有風度地聽著他連珠炮似的抱怨。
「Valy,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你越來越像個女人了!」聽著聽著,尹劻突然心有所感地說了句。
那頭喋喋不休的抱怨陡然停止,陷入一陣冗長的沉默。
「媽的,我真是誤交損友!」史力威突然爆出一句低咒,而後便用力地摔上電話。
他看著手機聳了聳肩,已經慢慢習慣史力威的情緒化了。
放下手機一轉頭,才發現外頭竟然下起雨來了。
替自己泡了杯咖啡,正準備在電視前坐下,悠閒享受一部長片,突然間,他想起了往山上而去的唐海翎。
這女人該不會還傻傻地待在山上吧?!他心不在焉地啜了口咖啡,望著逐漸變大的雨勢。
一直以來,他始終遵守著明哲保身的原則,但不知為何,這個自信過了頭的女人卻惹起他的擔心。
他相信,她肯定是那種即使身陷危險,卻還沒有一點危機意識,只相信自己判斷的女人。
但他可不容許有人在他的土地上出事──在衝動的決定成形的同時,尹劻這麼告訴自己。
抓起鑰匙、外套,他立刻開著吉普車衝進大雨中。
車子才剛繞出林間,就看到一道纖細的身影正在前方徘徊。
唐海翎不知道這場雨怎會來得如此突然,一身衣服自然是被淋得濕透。
忍著被雨水打疼的痛,正想一路冒雨下山,身旁突然傳來熟悉的嗓音。
「上車吧!」
一轉頭,竟又是那張一臉狂妄的落腮鬍。
想起今早胸有成竹的姿態,以及此刻渾身濕透的狼狽,唐海翎有些下不了台。
「不必了。」她撥開黏在前額的髮絲,難堪地拒絕。
「這場雨短時間內不會停,恐怕你還沒騎到山下就已經凍昏在路上了,何不暫時到我家去避避雨?」
唐海翎抿著唇,看了看通往山下婉蜒遙遠的山路,實在不想欠他人情,但她是個聰明人,不會傻得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你可以送我下山,我會給你車資。」她勉為其難地央求,提出折衷的辦法。
「抱歉,我現在不想下山──也不缺錢。」他一臉愛莫能助地聳了聳肩,有意挫挫她的銳氣。
這個男人不但魯莽、講起話來很不中聽、還會趁機落井下石!根本就擺明了想施舍人情給她──唐海翎瞪著車子裡一派悠閒的他,簡直是火冒三丈。
反觀自己,渾身又濕又冷,一頭長髮濕答答的全黏在一塊,說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實在是倒楣得莫名其妙,每回遇上這只棕熊,就鐵定沒好事。
「別怕,我保證這裡只有君子,不會有大野狼對你伸出狼爪。」他半帶戲謔地糗她。
「我才不怕你!」
原本還有幾分猶豫的唐海翎,經他這麼一激,立刻跳下自行車,魄力十足地坐上他的吉普車。
看她一副慷慨激昂,活像正準備前進伊拉克打仗的神情,尹劻忍不住想笑。
他很少遇過像她這麼驕傲又好強的女人,簡直──像極了他!
噙著抹玩味的淺笑,他冒雨下車將她的自行車放進後車廂,隨即俐落地操控方向盤,往另一條道路駛去。
「欸──這是私人道路,我們不能進去。」她可不想被人舉槍射殺。
「這條私人道路的主人就是我。」他將方向盤一轉,駛進一條小徑,輕鬆地說道。
「什麼?」唐海翎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尹劻看了她一眼,只是莫測高深地笑了笑,沒有多作解釋。
這男人簡直跟他那臉亂七八糟的鬍子一樣,複雜得讓人難懂──唐海翎忍不住暗自嘀咕。
也不知道棕熊肚子裡正盤算著什麼主意,操控著方向盤的他,表情看來輕鬆而愉快,但唐海翎愛惜生命,可不會因為區區欠下一個人情,就傻得去跟人講什麼有難同當的義氣。
一路上她始終坐立難安,目光不時往窗外探看,深怕下一刻就會有枝槍管對準他們。
她肯定是瘋了,才會坐上這個男人的車,從第一次見面,她就該知道他做事不按牌理出牌,是個不折不扣的危險人物。
唐海翎猜想,或許被凍昏在路邊,也比這趟未知的危險旅程好多了。
正胡亂臆測著,眼前突然間出現一棟木屋。
她驚訝地睜大眼,看著眼前座落在山林間、顯得獨特別緻的木屋,不敢相信深山處竟還有這麼一棟遺世獨立的木屋。
「歡迎光臨寒舍!」停妥車子,他朝她比了個請的姿勢。
懷著幾分猶豫、疑惑,唐海翎跟著他走了進去。
一走進屋子裡,一股夾雜著淡淡煙草,與檜木特殊的自然香氣便襲面而來。
整個屋子至少有五、六十坪左右,整體都以檜木打造,四邊各有兩扇推窗,讓屋子裡顯得格外明亮寬敞,客廳中央有個頗大的壁爐,裡頭正燃燒著柴火,熊熊火焰讓屋子更顯溫暖。
白色的長毛地毯四周,隨意擺放了幾張白色沙發,後方則是一個全部是原木色調的小廚房,還有個小樓梯通往閣樓。
眼前觸目所及,都散發著濃濃鄉村氣息,讓唐海翎原本緊繃的情緒不自覺放鬆不少。
「抱歉,我的褲子可能不適合你,你就勉強先將就這個吧!」在她打量屋子的同時,尹劻已經拿出一件襯衫,揚手丟給她。
看著手裡那件屬於男人的寬大襯衫,她開始有些不自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