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她的母親來自遙遠的神秘西方,而她和大哥恰恰與母親擁有同樣罕見的金髮綠眸,在大多數為黑髮黑眼的西驪國民中,她們母子三人分外顯得奇特,使她童年記憶總在受人欺負與嘲虐中度過。
一頭閃亮的柔美金絲,是她遭受欺侮的原因,但她可不服氣。
這正是為何奚斯蕗才學了些家傳武技之後,就憑藉著她還算精明的小腦袋、識時務的眼光、以及苗頭不對立刻走人的矯捷身手,三不五時在外頭遊蕩,專愛打抱不平,容不得眼前有其他弱小被欺壓。
所以此刻,當她一聽到樹林深處,隱約飄出細微聲響時,她立即拉緊馬韁、停止前進,左右張望起來。尋聲究去,斜眼瞄見、右前方某處……
「救命……」身著南開鮮艷服飾的三名中年男子,渾身泥濘,在陰濕林地上痛苦抽搐打滾。
「怎麼了?」向來就愛多管閒事的奚斯蕗,刻不容緩地策馬上前一瞧,急忙下馬匆匆點穴制止其中一名男子的激動模樣,伸手一探他脈象,不覺娥眉緊蹙,再往另兩人同樣發紫的痛苦臉色看去,她喃喃低語:」這是……中毒!」
沒多少時間讓她深思,她隨即從袖中掏出幾罐丹瓶,選了其中之一,倒出幾錠丹藥,湊向那三人唇邊。「你們快服下這個,該會讓你們舒服點。」
「你好大的膽子!」樹影林間,沒有傳出絲毫腳步聲響,卻倏忽走出一名剽悍藍衣青年,凜冽目光鋒利射向奚斯蕗。「你竟敢壞了我的興致?」
奚斯蕗從不知道這世上除她大哥外,還有人能散發如此耀眼光芒。
俊朗外貌叫人失神,偉岸體魄予人震撼,像是掌管這群山的神人一般,洶湧氣勢朝她席捲而來,令人無法輕易漠視他的卓爾不凡。
可受他俊挺吸引也只在一瞬,隨即奚斯蕗沉聲問道:「這是你所為?對別人施毒,折磨他們以此取樂,還算什麼男子漢大丈夫?一個只會使毒的陰險小人,還不躲回去樹叢裡,省得出來丟人現眼。「
「好一張伶牙利齒,可借腦袋瓜子一片糊塗。這些久膽敢愚弄我,就該接受嚴懲!我偏要叫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又要如何?」他冷笑數聲。
「得饒人處且饒人,上天有好生之德,看他們如此;痛苦,也該是受夠懲罰,你若還有點人性,就放過他們。」她眼裡僅餘對他的輕蔑。
「你竟敢這麼同我說話!」他盯著她面紗好一會兒,不知盤算些什麼,隨即他怒氣稍退,挑了挑眉,冷傲唇角勾起一彎笑痕。
有趣,這名頭戴面紗的年輕女子……他生平第一次遇到承受他怒氣非但毫不退縮、反而無畏無懼同他辯駁的女人,倒叫他不由覺得新奇極了。
不免讚賞她的勇氣,可惜膽敢冒犯他,她就該受到教訓!
「行,看在你這麼大膽地出來挺身說話份上,我就不再管他們死活。若你有那本事救人,儘管救,我不干涉。」
「這還像個人。」她嘟嚷一聲,還真將他視為路旁一棵樹,完全不搭理他,只是滿身大汗的開始為中毒的那三人診視起來。
「你打哪兒來?」他悠然靠著身後大樹,盯緊她一舉一動,探索目光彷彿別有所圖,瞧得她好不自在。他緩緩作下判斷。「你不是前面村莊的人。」
「你管不著。」她沒好氣的丟給他白眼。「不幫忙救人還在那裡噦哩噦唆的……唔,這毒比想像中還麻煩?」奚斯蕗對自己醫術越來越沒信心了。
「哼。就不信你解得開。」望著她一臉著急。他得意冷笑起來。「怎麼?你有興趣知道他們中了什麼毒?」
她停下動作,冷眼瞪視他。「你要說就說,彆扭捏作態。不如咱們乾脆把話挑明講!你這罪魁禍首要我如何才肯答應救人?」
「聰明姑娘。」被她屢次出言不遜挑起了興致,他精明眼眸中閃過詭譎光芒。
「看你這身打扮……為何包著頭巾又蒙上面紗?這不是南開習俗;又或者你是為了其他理由?我很好奇,你的真面目是否難看的見不得光?」
「看到包準嚇死你。」奚斯蕗心直口快頂撞他。不免有些幸災樂禍,過去,有多少人畏懼她是妖女?光她拿發就不知嚇過多少人直不起腰,這男子自找罪受怨不得她。「想看?可以,我等會就讓你看個夠。你還不快拿出解藥?」
「不過是群素昧平生的傢伙,犯的著讓你這麼擔憂他們死活?」
「我可不像你那麼冷血。」言談句句帶刺,奚斯蕗向來喜惡分明。
「要解藥簡單,可你付得出我要的代價?」
「哼!果然是個趁火打劫的卑鄙小人。」她對他射出鄙夷目光,一臉不屑地走回坐騎旁,從馬背上取下一袋黃澄澄的金錠,重重擲向地面。「這些該夠你一生享用不盡了吧?還不快將解藥拿出來?」
此行取藥,她準備了充足盤纏;若只用錢就能換回人命,她毫不遲疑。
他從懷中取出小瓷瓶,略一揚手,讓她穩穩接住瓶子的同時、他莫測高深的告訴她:「解藥給你。」
但,他眼中那忽隱忽現的神秘光芒是……
根本無暇細想那男子怎麼不拿了錢快滾,奚斯蕗專注著救人一事。許久,她才鬆了口氣。「太好了……沒事了。」
對著地上臉色逐漸恢復的那三人,她柔聲笑道:「休息一個時辰後,你們就能恢復元氣。那,我也該告辭了。」
沒等對方表達感激之意,她逕自站起,準備尋回愛駒啟程上路。
「哼。這下該換我們來好好算帳了。」他嘲諷笑聲突然在她耳畔響起。她慌忙回頭,櫻唇恰恰拂過他臉頰,她嚇得倒退一步,驚覺:他怎麼還在這?
「無恥奸商,你可別以為現在還能從我這兒挖到多少銀兩。」要比狡獪,奚斯蕗自認也是箇中高手。「那三人既已生命無虞,我才不受你威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