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萬法為肯定地點頭,「駱昌不僅記得古少爺,對你還頗為忌憚。所以,他將自己所有的武功全部傳給了獨生子駱司際;努力將駱司際訓練成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高手,為的就是怕你前去索討血債的那一天!」
鴻志眉頭微皺,「依你的身手,競能將你傷得幾乎斃命……是誰幹的?駱昌嗎?他年紀這麼大了,居然還有這等身手?!」
「不,傷我的是駱司際。」萬法為此刻仍心有餘悸,「事實上,我這一個月來從來沒有見過駱昌一面。駱家莊實際上是由駱司際掌管的,駱昌似乎住在駱家莊裡的一棟別館……」
「似乎?」凌孟宇不解,「你不能確定嗎?」
「是的。沒有人能接近那棟別館,駱昌的三餐飲食全由駱司際送去,完全不假他人之手。」
場面陷入沉默……
「情況有點兒詭異!」鴻志撫著下顎低喃。
萬法為在此時提供一個消息,「駱家莊的僕人都說,也許駱昌在別館裡閉關修練,研習更高深的武功。」
「……又或者,是為了療傷?」凌盂宇提出另一種看法。
仕鵬站起身,一臉肅殺。「不管是什麼情況,我都得去一趟;不僅是為了報仇,我也想會一會這位『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高手』!」
「……你是說駱司際?」鴻志也跟著站起來。
「沒錯!」仕鵬嘴角一抿,掩不住眼底的興奮。有道是:父債子償,姑且不論駱昌現在究竟如何,他們古蒼山莊兩百多條人命的血債由他古仕鵬一個人背負,那麼駱昌當年殺了兩百餘人的這筆帳……駱司際自然沒有置身事外的道理!
「古少爺,有件事我想提醒你。」萬法為出聲,「據我所知,駱司際已經知道您的存在,對您即將找上駱家莊討回血債也已經有了準備和部署……如果您真的要去。我勸您越快越好。畢竟你是以一敵眾,當日我和他一場廝殺,相信也大傷他的元氣……」
「你是叫我趁人之危?」仕鵬微瞇起眼。
「不,這才不是趁人之危?」鴻志強烈否認,「他們在駱家莊安安穩穩地等你送上門,屆時你要對付的可能是他們父子倆兒……」
父子兩人都是武林中的高手,萬一他們聯手……仕鵬這次去只怕是凶多吉少!
「仕鵬,你要不要再多考慮?」
仕鵬猛轉過身面對他們,不帶一絲猶豫: 「不必了!」他緩緩走到門邊,停下腳步:「我明天就出發。」
× × ×
明天就出發……仕鵬走在長廊上,迎面拂來一陣涼爽的晚風,卻吹不走他一身的煩躁與沉重。
來到東院,他輕輕推開房門。
「仕鵬?」凌夫人一見是他,好不訝異。「事情呢?討論完了?法為他帶了什麼消息回來?」
「駱昌的確是在駱家莊裡。」他簡短地一句帶過。放輕腳步來到床邊,看見慕敏躺在床上臉色慘白、依舊陷入昏迷。
仕鵬心中滿滿是對她的心疼與不捨。
凌夫人面色沉重地看著他,「什麼時候出發?」她雖然是個婦道人家,但對江湖上的恩恩怨怨與處理事情的方式卻不陌生。不論是任何人、或任何事,都沒有辦法阻止仕鵬北上走這麼一遭——復仇,是他無可逃避的責任!
仕鵬凝望著慕敏蒼白的容顏,「……明天。」
「明天?!」凌夫人詫異地驚呼,「這麼快?」她亟欲打消仕鵬的念頭,「會不會太倉卒了?你這一趟去,很危險吶!」她一把搶身來到床邊,「何姑娘怎麼辦?!你甚至不等她清醒過來,跟她道別?」
也許、也許此後,他們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
仕鵬抬起臉,慎重地看著許賀晴:「慕敏就拜託凌伯母多照顧了!」
許賀晴一時無語。然後,她神色一怔:「期限是多久?你想要我們照顧何姑娘多久?」
「等事情一結束,我會回來接她。」
凌夫人咄咄逼人,「如果你回不來呢?」
仕鵬眼眸中閃過一絲痛苦,「如果我回不來,就請凌伯母將慕敏當成親身女兒,為她挑個可靠的好婆家……將她嫁了。」再次抬起頭來,他渾身散發的哀慟與懇求教許賀晴不捨。
她輕輕歎一口氣,「盡全力,努力的回來吧!我們能為何姑娘做的畢竟有限,真正的幸福不是我們這些外人所能給的。」她無奈地搖搖頭,開門離去。
廂房裡就只剩他與慕敏,仕鵬坐在床沿邊,不發一語地瞅視她。
真是難為她了。說她老是為他帶來麻煩,其實並不公允……同樣地,他也帶給慕敏很多精神上的痛苦!
她會不會後悔遇見他?這問題一直在他心中縈繞,想問,卻問不出口,也沒有機會。
仕鵬伸出食指,輕輕柔柔地在慕敏蒼白的臉頰上摩挲,來來回回、一遍又一遍……不敢妄想日後在她清醒之時,她會原諒他的不告而別;他只求慕敏能稍稍瞭解他心中的無奈。
其實自己並沒有大多的選擇——古蒼山莊在一夜間遽變、父母被殺、兩百多條人命喪生,然後他便背負上了復仇的重任……在他心底,不只一次這麼企盼過:如果,與慕敏的相逢是在他完成復仇大業之後……那應該會是另一種景象、另一個結果!
但這終究是企盼,不是事實。現實中,他明天就要出發前往駱家莊,報仇的重責大任也尚未從他肩上卸除……一切都是空談,也是枉然。
仕鵬靜靜地待在慕敏身邊,凝望著她沉靜的容顏,一夜無眠。
當晦暗的廂房裡逐漸明亮,旭日晨光穿透紙窗照射進來,他緩緩站起身……
傾身在慕敏的額際上印下一吻,情深款款。
仕鵬頭也不回的離去,在慕敏枕邊留下他最珍視的、父母唯一的遺物——
那件黑色斗篷。
× × ×
時間經過了半個月,慕敏的病情已經逐漸痊癒。北方也進入了初秋的時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