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說夠了沒?!」他的口氣不悅。
蕭雅雯喘著氣,大概也知道自己太過分,她緩了口氣說:「我是為你好才說這些。」
「不管敏希怎樣,我都會娶她。」
「你要考慮清楚!」
古駿逸掛上電話。手機裡,傳來斷訊的嘟嘟聲,蕭雅雯腦袋混亂,跌坐沙發。
她剛剛怎麼說的?
蕭雅雯蒙住臉。
那工作呢?要在醫院做嗎?照顧病人很累欸,她得絕症隨時會死……
她怎麼會說出這麼可惡的話?可是她控制不住嘴巴,真的,她恨不得敏希快死。
蕭雅雯怔住,抬臉,照見立鏡中的自己。
此刻鏡中的她看來竟然是如此面目可憎,好像背後有隻鬼,操控她的腦、她的心。又好像有把火,在胸腔燒,燒得她發狂、發暈。
她氣得顫抖,明明不應該,也知道不理性,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
「我恨童敏希,我怨古駿逸,我討厭他們!我哪兒不好?他們這樣傷我的心!我哪裡不如童敏希?」是她的父親令古駿逸成功,是她說服父親將古駿逸帶到溫哥華就學。她跟古駿逸踏在同一塊土地上,多少年了?她以為就算他沒愛上她,至少也忘了童敏希了。
結果,他回台灣找童敏希。現在,童敏希得絕症,他非但沒離棄,還堅持要跟童敏希結婚。
他是這般深情男子,蕭雅雯也動容了,但為何不是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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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位都是傑出的精算師,我聯繫過,請他們暫時替代我。」古駿逸列了表交給鄧傑倫。
「你不工作了?她狀況很差嗎?」
「病情穩定,不過我想專心研究白血病。」
鄧傑倫理解,拍拍好友的肩膀。
古駿逸白天照顧敏希,她做低度化療,好控制住白血球數目。因為化療,她精神差、嗜睡,可喜的是病情很穩定。晚上,古駿逸就坐在床邊小桌前,翻看買來的白血病書籍。
他和敏希的治療小組討論,大家達成共識,用干擾素配合化學治療。這是目前最有效的治療方式,費用昂貴,但他不在乎,就算傾家蕩產,只要敏希活下來就好。
不只研究西醫的治療方式,古駿逸跟營養師討論,調整敏希的飲食。
他翻閱筆記本,告訴敏希:「白血細胞搶走大量養分,所以妳要補充高蛋白食物,瘦肉啦、蛋還有牛奶……纖維質也很重要,幫助妳消化食物。」
敏希微笑聽著。「可是我沒有食慾。」
「為了健康,還是要吃。」他叮囑著。
敏希聽話,點頭答應。
古駿逸告訴她:「妳現在天天打的針叫干擾素,是正常人體一種白血球荷爾蒙。妳是慢性期病人,它可以讓妳體內的費城染色體壓抑至較低的水平。」
「費城染色體?什麼東西?」
「費城染色體就是--」
「好了、好了。」敏希揮手笑著打斷他接下來的話。「你快變成白血病博士了。」
「敏希,就算沒有人捐髓,持續做干擾素加化療,幸運的話,極可能讓慢性期的病人生存超過七年,甚至十年。」
「很貴吧。」
「很便宜。」他說謊。
「你天天照顧我,哪有空賺錢?」
「我有存款,必要時把房子租人,反正現在都不回去,那裡像廢墟。」
敏希搖頭。「那麼新的房子,多可惜。」說著說著,又困了,她精神不振,說話太吃力。閉上眼,喃喃道:「想講話,但是沒力氣……」
「要不要聽歌?」古駿逸問她。
「要,我要聽。」她睜眼,看他拿出嶄新的藍色CD隨身聽。他調整耳機線,幫她掛上耳塞,按下開關。
敏希閉眼聽歌,歌曲是他挑選編輯的,她幾乎都聽過。「愛的箴言」、鄧麗君的「我只在乎你」,只有一首她沒聽過,歌的前奏,是劃火柴的聲音,然後是一個男歌者,歌聲真摯,歌詞動人。
敏希睜眼,看見古駿逸正在看書做筆記。
敏希問他:「前奏有劃火柴聲的那首歌,是誰唱的?」
「好聽嗎?」他轉頭看她,黑眸閃著笑意。
「好聽。」
他傾身,吻她的額頭,然後俯在她耳邊說了歌名,歌名叫「准我愛你」。「在溫哥華,我常聽這首歌。」
敏希發現古駿逸將這歌編輯很多次,她躺在床上,雙手握著隨身聽,聽一遍又一遍,閉著眼,捨不得睡。
她很感動,心融得一塌糊塗。她何其幸運,能擁有這份愛。
CD轉動,歌聲輕輕地震著她的耳膜,如斯溫柔,如斯動人,恍若間接傳遞了古駿逸的心事,替他傳遞當年分別時末說出口的話語,像他在耳邊道歉,道歉他當年與她分離。
敏希想著,這蒼白單調的病房,為什麼這樣溫暖呢?
歌開頭,有人劃了一根火柴,是為了燃誰的心屝?為了燦亮誰的眼睛?
歌手緩緩唱,歌聲暖過她的心,敏希覺得像雙足踏在厚地毯上,像待在幽暗的房間,眼睛卻看見窗前陽光。
太燦亮,心都飛了。敏希想像,曾在遙遠的溫哥華,古駿逸聽這首歌,是否想著她?這歌是否唱出他的真心話?
那是怎樣的心情?
現在,她的雙耳來幫他複習--
不用一首歇的時間,我就愛上妳。
音樂沒停止,思念就開始。
如果愛情是個遊戲,我願輸給妳。想不到,等待是個孤獨的玩意。
我愛妳,我愛妳,不過是,三個字。
簡單的,認真的,嚇壞了,我自己。
看著妳,我竟看不起自己。遇見妳,竟沒有離開的權利。
有了妳,之前的愛,只是練習,為了準備更好對妳。
兩個人抱在一起,究竟需要多少力氣?
上帝都不明白,我哪裡來的勇氣。
(詞/林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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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駿逸的血液報告出來了,等醫師宣佈結果時,他的心跳得很響。這段日子他常想,自己這麼愛她,與她有緣,像冥冥中注定好的,他認為他們的骨髓極可能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