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小姐,我是志熙,我現在人在法蘭克福,請你告訴我,菁貽現在到底在哪裡?」
「什麼?」翁需玲嚇一大跳。「你……你到德國來了?!」唉,其實她不該驚訝的,以志熙對對菁貽的感情,他一定會趕來一探究竟。
「是的!」他堅定地強調。「我現在就站在希爾頓飯店門口,請你不要再告訴我不太清楚菁貽的行蹤,我非見到她不可!翁小姐,請你幫我。」
翁需玲暗自歎了口氣。唉,他人都到這裡了,她再躲著不見他也不是辦法。更何況,這件事遲早要解決。
她很清楚,以蔣志熙對菁貽的感情,就算找遍天涯海角,他也會把她找出來!
「好吧。」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翁姊答覆。「麻煩你一個小時後,在飯店二樓附設的咖啡廳等我,可以嗎?」
無奈地望了病房門一眼,翁需玲知道,她必須狠心去說一個大謊了!
*** *** ***
頭等病房內,床上躺著的是全身插滿管子的菁貽。數天前她發生車禍後,就被送到這家醫院來;而肇事的司機則被警方帶走。
她傷得很重很重,多處動脈大出血,甚至傷及內臟,性命垂危。
所幸經過兩次大手術後,她的命總算是保住了。
但,上蒼卻向她要了一樣東西來交換她的性命——她的雙眼!
車禍發生時,她整個人衝向對方車子的擋風玻璃,玻璃碎裂,細微的碎片刺入她的眼底,也割傷她的眼角膜。
雖然醫生努力地想挽回,但,她還是失明了。
原本醫生和由瑞士趕回來的翁姊以及呂堂瑋還抱著一絲希望,但,手術過後幾天折線,檢查她的眼睛狀況,她什麼也看不到,對任何光線刺激都沒有半點反應。
她完全無法接受自己失明的事實,她發狂尖叫,痛哭地捶打自己,甚至屢次企圖自殺。
在半夜,她故意借口頭痛,要看護去拿藥。支開她後,她摸索著跌下床,抓起點滴瓶狠狠地摔到地上,雙手在地上亂揮,撿起銳利的碎片,毫不留情地割開手腕……
若不是看護及時回來發現了,並馬上請醫生急救,她很可能就自殺身亡了。
之後,她一再地自殘,因為她根本不能接受現在的自己!她竟失去雙眼,她竟成了瞎子!
天!她寧可老天爺在車禍發生時,當場奪走她的性命啊!
經過幾天後,她由一開始的憤怒、悲痛、憤世嫉俗慢慢趨於冷靜。她不再自殘,但也不代表她可以接受自己是個殘廢的事實。
她變得異常沉默而冷峻,不論翁姊或呂堂瑋如何哀求她,她都不肯開口說話。
冰冷而不見事物的眼底,有著深沉的絕望。她把自己封閉起來,把自己關在一個完全與人隔絕的世界裡,拒絕再面對一切。
翁姊一進人病房,便看到呂堂瑋捧著一碗熱粥,低聲下氣地哀求著。「菁貽屏托你吃點東西好不好?你一直不吃飯怎麼行呢?求求你,試著吃一口就好。」
菁貽冷漠地望著窗外,原本神采飛揚,充滿自信的臉龐,像是瞬間失去所有活力,毫無焦距的眼瞳空洞得可怕。
「菁貽……」呂堂瑋舀起一匙粥,再度勸說。「吃一口好嗎?」
菁貽一揮手,「砰」的一聲就把那碗粥揮到地上,瓷碗應聲而破,熱粥也灑了一地。
她哭喊著。「為什麼不讓我死?為什麼要救我?我寧可死你知不知道?我寧可死——」
她明白自己失去視力與他們無關,她不該把情緒發洩在他們身上,但,她真的……的無法面對這一切!
她該怎麼活下去?往後她該如何面對自己的人生?
她非但沒有辦法繼續工作,甚至也喪失了愛志熙的資格,因為她不想成為他的負擔。
儘管志熙年收入很高,但她知道他的負擔也很大。除了要奉養年邁的雙親外,他還有三個尚在就學的弟妹。學費、生活費等一大堆支出全靠他一個人。
她怎忍心再成為他一輩子的重擔?
「我是個殘廢!殘廢!」她一點用處都沒有了……
呂堂瑋眼眶泛紅地看著她。「你不是殘廢,不要這樣說自己!你只是失去視力,除此之外,你還是以前的菁貽,還是那個優秀的黎菁貽!」
「不要再安慰我……」菁貽痛哭,蒼白的小臉毫無血色。「為什麼不讓我死?我寧可死,也不要這樣度過餘生!我不要……」
她一向是美麗而充滿自信的,她怎能接受這樣的自己?不!她不能!
呂堂瑋繼續勸說。「不要放棄希望,醫生不也說了,只要有人捐贈適合的眼角膜,你就有機會再重見光明的。而且目前捐贈眼角膜的國家很多啊,像是美國和斯里蘭卡都有大批的捐贈人。菁貽,你一定可以很快復元的。」
菁貽默默地流淚,不再說話。是啊,只要有適合的眼角膜,她的視力就有機會恢復。但她心裡也很清楚,那麼多盲胞在排隊等眼角膜,她要等到哪一年才輪得到呢?
她該怎麼辦?
翁姊把臉別向門口,悄悄拭去眼淚後,上前一步,深吸一口氣,毅然地開口道:「菁貽,有一件事我必須告訴你。」也許現在不是說這件事的好時機,但志熙人都已經追到此地了,還能逃避問題多久?
菁貽哀傷地把臉轉向窗戶,不說話,也不再流淚,但面如死灰的表情令人看了好心痛。
翁姊潤潤喉後,艱困地一字一句道:「他……蔣志熙,他來到法蘭克福了!」
第五章
菁貽慢慢地回過頭,眼眶裡再度湧出淚液。
翁霈玲雙手互絞不安地道:「我知道你不願見他,但,你也知道他有多愛你,如果不給他一個答案,他不會死心的。事實上,自從你出事後,他一直打電話逼問我你到底在哪裡!現在更是直接追了過來。」
病房裡的氣氛異常詭譎,菁貽無話地流著淚。她知道的,她早就知道他一定會趕來的,因為他們是如此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