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揉酸澀的眼,「就在飯廳吃,我馬上下去。」
「是,老爺。」
管家的腳步聲遠去,陸境山拭拭眼角,想起十年前的今天,他又痛苦的顰起眉。
十年不見了,他和修棠竟然也已經十年不見,修棠絕然離開的時候他四十八歲,如今他的年歲將跨入一甲子,好快,時間……
每年他都不忘準備一份生日禮物,但是修棠總是躲,也許在希臘,也許在伊朗,又或許在埃及,他的落腳處每一回都是經由徵信人員傳到他的手中,就怕錯過修棠的丁點,那愧疚又要將他淹沒。
老了,他已經老了,好像男人只要年過半百,想不老都不行,別說是這身病痛,還有心態,他多希望死前見到修棠一面,把陸氏集團交到他手中,可是,就怕這心願圓不了了……
陸境山看向攤在桌面上的一份資料,一張清麗的面孔就在上頭,最下策,他也只有拜託這素昧平生的女孩,希望她會是個叫人信得過的人。
然而他似乎也沒有太多的選擇,雖然他是全台十大富豪之首,掌握著陸氏集團,但是時日不多的生命,還有虎視眈眈的野心者環伺,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相信誰?這一回只能孤注一擲,敗了,也只有認了。
闔上記憶的感歎,他疲累的走出書房。
*** *** ***
台北的巷子裡,兩個女子肩並肩的走著,一位身著深色套裝,看來正經八百,一位T恤、牛仔褲,俐落青春。
「小潔,看妳變成這模樣,我差點要認不出來。」歐陽靜玉揶揄說道。
記憶中王瑩潔還是青澀的學生模樣,哪想到一眨眼,女學生已經變成幹練的社會人士,換上這嚴肅的套裝。
前方的王瑩潔睞過一記白眼,「我說歐陽,妳別拐彎笑我,我知道這身打扮實在老氣得嚇人,不過為了確保妳在張祥雍面前的模樣,妳最好收回妳的揶揄,因為我不想把妳打得連他都認不出妳來。」她淘氣的亮出白嫩嫩的秀氣拳頭。
她們是從小一同在育幼院成長的好朋友,王瑩潔、歐陽靜玉還有張祥雍,這麼多年,即使生活的交集少了,他們的感情一樣融洽、一樣好。
「是,我的大小姐,我哪敢揶揄妳,這麼暴力。」歐陽靜玉一把勾起她的手,煞是親暱。
「知道就好。」手指敲了她一記,「對了,差點忘記正事,先把這個月的錢交給妳。」王瑩潔掙脫她的手,在手提包裡翻找出一隻信封,「快收好,這個月我加薪了。」將信封塞進她手心。
握住厚沉的信封,歐陽靜玉不免感動萬分的凝望著她,老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是每兩個月一次的聚會,當初是為了友誼的延續,而今變成每次碰面,王瑩潔跟張祥雍必會給歐陽靜玉一筆固定金額,讓她帶回育幼院。
「幹麼,快收好啊!」王瑩潔催促著。
「謝謝妳,小潔,若不是妳……」
瞇起眼,用銳利的目光警告,「歐陽,閉上妳這老太婆的嘴。」她搶先一步阻止。
「我要說,」歐陽靜玉抓住她的手,「若不是妳每個月的資助,育幼院的孩子連口麵包都吃不起,小潔,我真的很感激妳。」
這些年她一直留在育幼院幫忙,生活有多拮据她最清楚,多虧了這些援助,大夥兒勉強可以溫飽。
「歐陽,那是我、妳還有祥雍打小一塊生長的家,是妳奉獻一切在照顧我們的家,而我只是拿出一點錢,回報那個曾經照顧我的家。」
「哪是一點錢,我知道那幾乎是妳全部的薪水了!」歐陽靜玉激動的喊,「都怪我笨,不能分擔些……」語氣中煞是沮喪。
王瑩潔倏的抬起下顎,「歐陽靜玉,警告妳不用再變相誇讚我了,我知道我很聰明,見過我的人沒有人不說我聰明的,舉凡各種考試,我躺在床上考都能上榜,但是,我做不來照顧人的事,所以請妳恢復正常,別再誇我聰明能幹了,這麼多年都聽膩了。」
「小潔……」她忍不住哧笑。
這就是王瑩潔,她總是這麼灑脫又自信、聰明又美麗,但是她的善良只有知心好友明白,她老說這社會的人太陰險了,得防,不過她對有恩於她的人,以及她所憐愛的人絕對是無私奉獻。
她說過的,聰慧的人本來就要負擔更多的責任跟考驗,這就是她。
「我只是不希望妳太辛苦。」雖說能者多勞,但是一個女孩子的體力畢竟有限,歐陽靜玉就是怕她沒日沒夜的加班,把身體累壞了。
「放心,我說我加薪了不是嗎?」又睞了她一眼,主動挽住她的手,兩人繼續在巷子裡散步,「我最近剛被拔擢成董事長的特別助理,說來還真是莫名其妙,不過無所謂,只要有薪水,啥都好談。」王瑩潔樂天的笑著,「改天找機會慫恿老闆成立固定的獎學金或者慈善捐款專戶,這樣院長就不用太擔心了。」
表面說得無所謂,然她心裡是高興的,多年的勤讀,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進入陸氏集團工作,報一份栽培的恩情。
當年若不是來自陸氏集團的一筆龐大資金援助,風雨飄搖的育幼院早倒了,儘管她王瑩潔有天大的聰明也念不了書,所以這恩情她是一定得報的。
一路走來,她憑著優異成績,過關斬將撂倒成千的競爭者,順利進入陸氏集團,打從踏入陸氏集團開始,每一天她都是孜孜矻矻的努力工作,為的就是付出她多得用不完的聰慧,回報陸氏集團的栽培,另一方面則是尋找機會接近權力中心,好爭取更充足的資源,援助育幼院。
她是那麼的努力,如今果然如願被主事者點召,她樂得幾乎要飛上天。
「別擔心,聰慧的人本來就要多擔負點責任。」她一掌打向矮她半顆頭的歐陽靜玉。
「唔,疼……我都是被妳打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