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今天看到她,他發現她本人比照片更美麗,而且很有個性。
房艷為他點了一杯和自己一樣的拿鐵咖啡後,無意識地攪動著湯匙,不知該說什麼。
「你媽她好嗎?」他試圖找個好一點的開場白。
「她還好,也不知道我來和你見面。」她據實以告。
「哦。」他喝了一口咖啡,努力驅散沉悶的氣氛。
「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她索性直接切入問題。
打從她被母親帶到紐約生活,母親就一直灌輸她父親的背叛、父親的寡情、父親的風流……
若說他有什麼好,就是他和母親分手時的鉅額贍養費,勉強算是他對她的補償。
然而,驕傲的母親卻因此痛恨天下所有的男人,也沒有再婚。
她的童年就在沒有父親的陪伴下,成了一些同學同情、詢問,甚至笑話的對象,這也使她更恨父親——一個徒具名稱,卻不曾真實存在過的人物。
直到前幾天,她突然接到他的電話,他的聲音流洩出他對她的思念、悔意,還有更多的無奈……
剎那間,她心軟了。
她自問,她是否太過相信母親的話,而忘了要給他一個機會!?
正如他在電話中對她說的:「你何不給你我一個機會見個面?到時再決定,我們父女是否從此以後還是要形同陌路?」
睇著眼前這張幾近陌生又飽受風霜的臉,她很想問,他是否經商失敗,才把自己弄成這副過勞的模樣?
房志剛又喝了一口咖啡,「我想,當年的事,是我錯了,我不該背著你母親——」
「這是你們倆的私事,我不想聽,你去說給我母親聽。」她打斷他。
「小艷——」他的眉宇遽然暗了下來。
「我還有個會議要開,如果沒別的事,我想先離開。」她抓起帳單,準備離去。
他卻壓住她的掌心,「聽我說,小艷。」
她定定地站在原處,緩緩抽回她的手。
「坐下好嗎?」他哀求道。
她的內心很複雜,她不想這麼冰冷地對待他,但是一 想到他當年的遺棄,怨尤的情緒就不由自主地升起。
「拜託。」他再次哀求。
好半晌,她妥協地坐了下去。
「我只是想看看你,並向你說一聲對不起,如果沒有我的背叛,也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結果。你願意試著原諒我這個差勁的——父親嗎?」他的聲音有些哽咽。
她的心彷彿被撞擊,一陣痛劇烈地傳來。
她從小就希望有父親相伴,因為那樣就沒有小朋友敢取笑她,或是問東問西,令她難堪,可是……
這一切都太遲了!
這一句「對不起」來得太遲了!
她再次起身,丟下一張百元美鈔,就往外衝了出去。
房志剛沒料到她會這麼斷然離去,立刻追了出去。
「小艷!小艷!」
外面正下著雪,房艷快步地通過街道,而他則緊緊地追在後方。
突然,吱地一聲緊急煞車聲,在她的身後響起!
一種驚悸倏地襲進了她的心中,她連忙轉過頭——
他跌坐在積滿白雪的馬路上;險些撞上他的司機,也從座車上下來。
房志剛卻焦急地望著她,生怕她離開,眼睛眨也不眨。
她吸了口氣,快步走過去扶起他,並向駕駛道歉,然後拉他到一旁。
見他無大礙,她二話不說地再次往辦公室的方向前行。
他又追了上去,卻是一拐一拐的。
當他追了一段路,終於抓住她時,房艷回首望著他那張滿是汗水,眼中還有難以言喻的焦慮的臉,她突然很想哭……
可是她卻告訴自己——這一切是他咎由自取!
「回去吧!就當你不曾有過我這個女兒。」她刻意絕情地說,不讓眼淚奪眶而出。
「我很想,可是……我辦不到。這也是我專程來紐約看你的原因。」他仍舊抓住她的手臂。
「現在看到了。從此可以各走各的路,二十多年來,不都是這樣子?!」
「小艷……」他彷彿感到自己將要永遠失去她了。
「早在二十二年前,你不就已經放手了?!」她意有所指地說。
「我……」他的大掌緩緩放鬆。
「有人打擾你嗎?」一道強而有力的聲音突然介入他們之間,頓時劃破父女間原本淡淡的哀愁。
房艷聞聲朝來人望去——
安東尼?怎會是他?!
安東尼一見那名中年男子仍緊握著房艷的手臂,有些不滿地再問:「需要我幫忙嗎?」
「謝謝,不需要。」房艷冷冷的拒絕道。
雖遭房艷拒絕,但他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反倒問道:「你認識這位先生?」
「你不需要知道。」她依然冰冷拒絕。
安東尼隱約知道,房艷一定認識這個男人,至於是什麼關係,就有待查明了。
「我只想確定這人會不會再找你麻煩。」
「不會。」她瞄了父親一眼,不想多作解釋,只是說道:「他要回去了。」
房志剛的大掌也在這時鬆開了。從安東尼與房艷的交談情形看來,他們應該是彼此認識的。
望著眼前這個英挺的混血男人,他必須承認,這個男人站在女兒的身邊,真的很相配。
可是他卻什麼也不能說,因為他早失去了小艷——他的女兒。
即使他看出這個高大的男子,也如自己當年一樣,是一匹難以駕馭的馬,小艷和他在一起,免不了有苦頭吃,但他已失去建議她,甚至命令這個男人好好善待他的寶貝女兒的資格了。
他不發一語,退出他們之間,往回走。
雪繼續在下……
房艷望著他的背影,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忽上心頭,直到看不到他的背影,她才往自己的辦公室方向繼續走去。
安東尼只是安靜地跟著她,也沒解釋他為什麼來到紐約,就是跟著她。
「咳!咳!」她突然咳嗽,胸口隱隱作疼。
他體貼地遞上白淨的手帕。
「謝謝,不用。」她冷冷的拒絕,一如紐約冰冷的雪花。
他卻笑了,「你真是個過於自我保護的女人。」
她冷哼了聲,作為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