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輸了,不是輸在能力,而是輸在愛情。他用了最笨的方式來鬥上這一場。
找不到她、見不到她,讓他一日日焦慮起來,吊著合約不肯簽,損失是雙方面的事。以為能令莫靖遠心急,但那顯然並不,因為莫靖遠就是笑著與他一同耗,像是金錢擱在銀行貸而不用,任由利息損失是無關緊要的事。他是不知道莫氏的董事群有沒有對他施壓,但他這邊倒是天天接到美國那邊的絕命連環催。
他想要得到心儀的美人,也要漂亮地簽下合約……
該死!這不公平,他根本沒機會索取單夜茴的芳心!
他想見她,想見她,發了狂地想見她!
「少裝了,你知道我想追求你妹妹。」
早說不就好了嗎?狄倫在一邊歎息。弄成現在這般狼狽,還不如當初一來台灣就開口直說。
「咦?是這樣嗎?」莫靖遠再來一記訝異的表情。
「我要她!把她介紹給我。」
「這,這……你知道的,我妹妹才二十出頭,可整整小了我們十歲哪,同學。」好為難人呵!
「你這是拒絕了?」祝威傑沉下臉問。
莫靖遠愛莫能助地攤攤手:
「我不能勉強她啊。」
「勉強?」祝威傑筆直站在他面前:「我相貌堂堂,身家豐厚,未有過婚姻紀錄,這種條件下,我自認足堪匹配任何一位淑女。」
狄倫也站出來說公道話:
「莫,我們來台灣才兩個多月,想博得威傑垂青的女人可以從台北排到台東啦,可見他魅力之無限。」
「啊,那可別教那些女士空排隊呀。我家小妹知書達禮,不做插隊這種事。倘若她要更被祝的丰采所迷倒,那我必會叫司機向你支領號碼牌,驅車下台束排隊去。你呢,就一個個約見,或許在一千零一號時就會遇見我家小妹了。」
「莫!你——」好想翻臉。
狄倫苦笑地暗中揪住好友,道:
「唉,看在我們三番兩次前來的分上,你就給個方便吧?」
莫靖遠彈了彈手中的合約,笑道:
「我以為我們三番兩次見面是因為要簽合約。」
兩人一窒,一時無言以對。
這時桌上的對講機傳來助理的通報:
「莫先生,『中川集團』的中川健達先生求見。」
啊啊啊……這可不全兜在一塊兒了。莫靖遠露出不算太驚奇的笑。
「請他稍候,先帶到會客室奉茶。」
「是。」
祝威傑恍然大悟:
「你——在選擇對你有利的一方是嗎?」他知道中川健達是單夜茴的追求者之一。兩人之間身份、背景相當。
「不懂你在說什麼。」莫靖遠笑笑。
「你——」
「我看今天合約『又』要簽不成了。這樣吧,你們自便,我去會見中川先生,看看他有何指教,失陪。」
雍雅離去,留下兩個臉色黯淡的男子。
這下子加上一個中川健達攪和,想得到美女的夢想又更加遙遠了些。
第八章
自從上次言晏破門而入之後,她住的公寓,自此再也不是獨她能享的禁地。多了一個言晏,大剌剌地分享她的天地。當然,日子也難免熱鬧起來。
他呀,實在是她見過最嘮叨、瑣碎的男人了。
「你請清潔公司每週來掃一次?就這麼點大的地方,自己掃一掃不就好了嗎?一個月多少錢?」
「六千五。」
「請我掃好了,算你五千。」他瞪她。
她不理他,低頭修改一件長襯衫。
「好啦!一個月花五千元請歐巴桑洗衣服、六千五請人打掃,加上房租六千元。請問單小姐,你這些基本的開銷打哪來?你沒工作不是嗎?」
「我不是成日無所事事。」她舉了舉手上的衣服。
「OK,你有事做,但沒進帳總是真的吧?」他覺得自己有義務糾正她揮霍的習慣。公主落難為灰姑娘,首先必須學會過平凡人的生活。
「我有錢。」
「多少?」錢,他也有。一塊錢也叫「有」錢。
她側首想了下:
「沒去算過。」
「可怕的金錢態度!你別是那種銀行存款已經一毛不剩了,自己卻還不知道的人吧?」
「我從來不必去擔心那種事。」大哥向來慷慨,就算她用不著,每個月還是會被匯入六位數的金錢。
「你該要了。」他搖頭,目光掃向牆角堆放的那數十隻背包,問:「你很喜歡做女紅?」
她停頓了下動作。
他走過去,拿起一隻細看,點頭道:
「手工很精細,沒拿去藝品店寄賣看看?賣個三、五百應該不成問題。」看在她有一技之長的分上,他眉頭鬆了許多。「要不要我去幫你找店家?」
「我不賣。」
「要留著自己用?」用得完嗎?那麼多耶。
夜茴看向那堆包包,輕喃:
「我討厭做包包。」
「嘎?」這絕對出乎言晏意料之外。「你不可能討厭的,沒有人能把一件討厭的事做得那麼完美又那麼多。」
她咬住下唇,別開眼。
「你下了功夫去學習,不會是為了討厭它,它一定曾經讓你非常快樂。回想一下,想些快樂的事。」他坐到茶几上與她相對。他已經瞭解,在溫和柔雅的外表下,她其實非常憂鬱、非常不快樂。
快樂的事……她有過嗎?
「……曉晨……」
「曉晨?誰?」一定是她很重要的人吧!
「姊姊。她是……我的姊姊。」她閉上眼。
言晏看著她臉上的傷感與脆弱,心口跟著一揪。
「沒見過你有訪客。你姊姊哪兒去了?」
「她……嫁人了,在美國。」
「為什麼哭了?」
他的手承接住她的淚,她才發現自己哭了。
「為什麼哭?」
「以前,我不哭的。」她抽一張面紙拭淚。
「才怪,你淚水多得可以創造土石流。」他右手拇指刮去她頰邊的水漬。
她笑了笑,慘澹地看向那堆包包:
「從前,我的淚,縫在那裡。」
他窒住。
「只有在幫曉晨縫包包時,我才真的快樂。累積在這兒的、在日本的、在家裡的,全是我流不出來的淚,所以……我不喜歡縫背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