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想起母親語重心長地對自己說:希桐啊,靳揚家世好,人也好,門不當戶不對,妳就別想太多了……想到這番話,心裡還是隱隱作痛。
靳揚意味深長地瞅著她。「妳是這麼想的嗎?」
卓希桐只是笑著,搖頭。「無所謂了,那都過去了。」
聽著她訴說這些過往,想起過去她吃的苦,靳揚心都痛了。他望著她寫滿感傷的側臉,低聲問:「後來呢?!妳繼父人呢?」
「不知道,再也沒見過他了。我媽天天等、天天盼,一直相信我繼父會來找她,可是最後只落得一場空。」她眼神一黯,苦笑著說:「三年前,我媽終於崩潰了。她精神狀況不好,現在在療養院接受治療。不久前又被檢查出罹患肝癌……她恐怕撐不久了。」
「希桐……」她這幾年過的到底是什麼樣的生活?靳揚探出手,覆蓋在她被海風吹涼的手上,緊緊、牢牢地握著。她雖然坐在他身旁,看起來卻那麼飄忽,好像不抓住她,她隨時會消失在夜裡一樣。
「唉……這一切很像連續劇對不對?可是,它真實地發生在我身上。不過,反正最苦的時候都過去了,我現在的生活也沒什麼不好。」卓希桐轉過臉,輕輕地笑著。
「睿安呢?他好嗎?」
「他啊,好得不得了。」說到寶貝弟弟,卓希桐臉上散發出耀眼的光彩。「睿安越大越帥哦,而且,他現在籃球打得很好,是學校校隊喔。他常說你是他的啟蒙老師,要不是你那時候常常帶他去打球,他也不會發現自己的興趣。」一提起弟弟,她的語調便輕快活潑了起來。
「哪天讓我見見睿安吧。」
「那有什麼問題?」
他們聊著聊著,意識到時間的時候,已經快凌晨三點了。
卓希桐兩手高舉,伸伸懶腰,嗓音因疲累而低沉。「啊……腰好酸哦。奇怪,怎麼覺得才剛來不久,可是時間卻過得這麼快?」
靳揚先起身,然後伸出手,一個使勁,把她拉起身。
他拿起她放在一邊的高跟鞋,整齊地擺放在她雙腳前方。「穿上吧,地上都是石子,會紮腳。」
卓希桐偷偷抿唇而笑,聽話地穿上鞋子,肚子在這時候咕嚕咕嚕叫了。
靳揚挑眉,笑看她脹紅了臉的可愛模樣。「肚子餓了?」
「好像有一點。」卓希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要不要吃點什麼?」
她腦中靈光一閃。「對了,我知道一個地方可以吃宵夜。」
「哦?妳對這一帶這麼熟?不愧是地頭蛇哦。」靳揚微挑濃眉,看她一臉容光煥發,哪裡有熬夜的樣子?
卓希桐走了幾步,回頭對他笑道:「走吧,我請客。」
卓希桐帶靳揚來到東港魚市場。魚市場深夜就進貨了,周圍有許多家小攤也跟著營業,中式西式都不缺,種類繁多,任君選擇。他們隨意選了一家清粥小菜,點完小菜後,找了個位子坐下。
不一會兒,手腳俐落的老闆娘便把他們的餐點一一送上。
靳揚將已拆封的衛生筷遞給她,一如多年前的習慣。
卓希桐微笑接下。「你記不記得以前我們中夜去看夜景,看完夜景要回家之前,都會先去我家巷口那家『張記清粥小菜』報到?我好懷念那家店的小菜哦……」
「妳點的菜還是這幾樣。」靳揚拿著筷子,一一指著桌上的菜,每指一道,就念著:「肉鬆、脆瓜、花生土豆麵筋、筍乾、高麗菜……」
「有嗎?」卓希桐很驚訝。「我自己都沒發現耶。」
靳揚含笑望著她,用很低的聲音說道:「妳的事,我一直牢記在腦海,從來沒忘記過。」
雖然他的音量極低,卓希桐仍聽得一清二楚。
她微抿著唇。「你的記性真好。」
「我只記得我想記得的。」靳揚挑挑眉。
我只記得我想記得的……這代表他從沒忘記過她嗎?卓希桐的心跳逐漸加快,臉色也漸漸潮紅。
見她還在發愣,靳揚開口道:「好了,快吃吧,妳今天還要上班,我們吃完快回去休息吧。」
「嗯。」她用力點頭。
解決了早餐,回到車上,斬揚瞥她一眼,發動引擎。「妳要不要無睡一下?」
卓希桐靠在椅背上,略側著頭,溫柔地凝視靳揚開車的側臉。好想伸手碰碰他的臉,就像從前那樣……
「不,我還不想睡。」她只想多看他幾眼。
她沒再出聲,就這樣靜靜地望著他,想把他的眉眼口鼻都一一記在腦海。
靳揚沒聽見她的聲音,以為她睡著了,也沒有開口,駕著車,在凌晨時分的空曠道路上奔馳。
回到市區,靳揚才開門叫她:「希桐。」
「嗯?」一路上看他看到失神,直到他叫喚,卓希桐才猛然回神。
「妳住哪裡?我送妳回去。」
「不用了,你送我回公司,我自己開車回家就可以了。」
「妳一夜沒睡,我不放心妳開車。」靳揚輕輕搖頭拒絕。「妳帶路,我送妳回去,這樣我才安心。好嗎?」
他溫柔的語氣,溫暖了卓希桐的心。她點點頭,開始指引回家的方向。
「到了,就是這裡。」卓希桐指著眼前那棟三樓透天厝。
靳揚把車停在她家門口,拉起手煞車,轉頭看她。「妳快點上樓休息吧。」
「謝謝你送我回來。」怎麼這麼快就到了呢?她還不想跟他分開啊……
話雖如此,卓希桐還是依依不捨地開門下車。只是,車門都已經開到一半,她一腳也踏出車外了,但是她突然又坐進車裡來,還把門關起來。
「希桐?」她的舉動讓靳揚感到納悶。
「靳揚……」她看來欲言又止。
「怎麼了?」看她頭垂得低低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猶豫了半晌,卓希桐才鼓起勇氣問出口:「我們……還是朋友吧?」她咬著下唇,等待他的回答。
關於他跟姚心翎的關係,她真的很想知道,可是卻又問不出口。一想到他就要離開了,不曉得什麼時候才會再見,那種未知、不安的感覺太難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