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很大,過來這邊坐。」他率先坐在沙地上,朝她招了招手。
卓希桐低頭看了下手中那兩瓶冰到沁出水珠的礦泉水,接著又望向坐在遮陽傘下的他,撇了下唇。
「現在是怎樣?」
他斜睞她一眼。「什麼怎麼樣?有話過來說。」見她還呆站著,他略仰著頭,瞇起眼盯著她。「快點,我口渴了。」
卓希桐瞪著他,不自覺被他那雙漂亮的眼給迷惑了……
他瞇著眼看人的眼神,竟然會讓她感到心跳加速,快要不能呼吸,就好像有輕微的電流竄過神經末梢一般。
她用盡最大的力氣叫自己別開眼,才有辦法走向他,跟他隔著一段距離坐下,然後把兩瓶礦泉水都扔還給他。
眼看她離自己這麼遠,陽傘根本遮蔽不到她,靳揚低歎了口氣,主動挪開自己的位置,帶點嘲弄的口吻說:「我又不會咬人,妳不用閃得這麼遠。」他租了遮陽傘的用意,就是怕她一身嬌嫩的肌膚會被毒辣的陽光給曬傷啊。
卓希桐遲疑了下,這才移動身體,躲到陽傘下頭。
她故作不經意地瞥了他一眼,卻見他整個人離開了遮陽傘,曝曬在陽光下,額上豆大的汗珠下停往下滴,他則有一下沒一下地用手背擦拭,那模樣看在她眼裡,不知怎地競感到有些下忍……
「會口渴嗎?」他扭開礦泉水瓶蓋,把水遞給她
她卻只是看著他手中的礦泉水,沒有接下。
「不渴嗎?」靳揚皺了下眉。
「你……」她欲言又止。
「怎樣?」他挑眉,不解。
「要不要坐過來一點?」見他一雙濃眉挑得更高,卓希桐解釋:「我的意思是,太陽這麼大,這裡還有空位,所以……」她話尚未說完,他整個人便已經靠了過來,挨在她身邊坐下,雖然與她保持基本的距離,卻還是嚇得她頓時噤聲,整個人正襟危坐,不敢亂動,
「我手好酸。」靳揚晃了晃拿著礦泉水的手,示意她接下。
遲疑了下,卓希桐總算伸手接下。「謝謝。」她低聲說道。
「跟我就下用這麼客氣了。」他笑了笑,打開自己的那瓶水,仰頭灌了幾口。
卓希桐下以為然地輕笑說:「是嗎?我記得你還特地來跟我要過一聲『謝謝』呢。」
靳揚聽了,也想起借藥膏那件事,忍不住哈哈大笑。「說得也是,我的說詞怎麼反反覆覆的,太糟糕了。」轉頭看向她,大笑逐漸轉為微笑,凝視著她。「妳會笑嘛。」而且笑起來好看極了、甜美極了……
聞言,她倏地斂起笑容,雙眼低垂,讓人無法探清此刻她的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麼。
風從海面上吹來,吹散她的黑色長髮,熏衣草的香味悄悄飄向靳揚,好像要他牢牢記住這股屬於她的味道似的……他記得這個味道,她翻牆的那一天,他在她的校服外套上,也聞過的,一種很女生,卻不那麼甜膩的味道。
「妳跟傳聞中的不一樣。」他懶洋洋地說完,整個人往後倒,以雙臂為枕,一雙長腿交疊,就這麼躺在沙灘上。
「傳聞中?我不知道別人怎樣說我。」像是被他慵懶的模樣所感染了,卓希桐也伸直了腿,兩手往後一撐,瞇起眼看著前方戲水的人潮。
「他們說……卓希桐很驕傲、不理人、卻很漂亮……除了第三點我沒意見之外,其它兩個,我都覺得不是這樣。」
靳揚只能夠看見她的背影,所以不知道她因為這番話而悄悄紅了臉。
「那你覺得是怎樣?」她壓抑著突然狂飆的心跳,淡淡問道。
「我覺得……」
他突然頓住,也讓她的心跳漏了好幾拍。
「嗯?」她忍不住催促。
「妳的驕傲只是保護色。妳下像是天生冷漠的人,我的感覺是這樣告訴我的,但事實上是怎麼樣,我就不清楚了。妳沒有給我機會瞭解妳,但是我卻很想試著瞭解妳……」他喃喃地說著,話中帶話。
「你在說什麼啊……」她不自在地別開臉。
「沒什麼。」靳揚知道自己讓她尷尬了,只好把話題打住。
陣陣風吹來,感覺很舒服,他忍不住閉起眼,靜靜享受這一刻。
就在這時候,本來望著前方發呆的卓希桐突然開口了。
「其實……我不是驕傲,也不是冷漠,我覺得……我只是跟人的交往有障礙。我以前很愛交朋友,隨便就對人掏心掏肺,什麼話什麼心事都能跟那些『好朋友』分享。可是……所謂的『好朋友』似乎跟我想的不一樣,她們好像比較喜歡把我的『東西』公開,等著看我出糗。第一次我還學不乖,同樣的事又發生一次,我才發誓再也不隨便交朋友;直到上高中認識了曉粟,我才知道,原來朋友也是很簡單的。我們的頻率很合,她完全沒有心機,什麼事都以對別人好為出發點……」說起曉粟這個朋友,她臉上滿是笑容,根本沒發現自己竟然對他說了這麼多。
「妳不想再受傷了,可是,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好人的,譬如我,就很想當妳的朋友。我不會隨便把妳的秘密公諸於世的,妳放心。」為了不破壞她吐露心事的情緒,靳揚還是躺著、閉著眼睛傾聽。
「不要鬧了。」卓希桐笑得更開心了。
耳邊聆聽著她銀鈴般好聽的笑聲,靳揚也跟著勾起嘴角笑了。「這樣不是很好嗎?想笑就笑,天底下沒有什麼事是解決不了的,成天繃著臉,也不能改變現實。」
「你說得沒錯,可是……有些事還是讓我笑不出來。」她換了個姿勢,以兩手環抱住曲起的雙腿,鳳眼變得矇矓。「下午,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
「我媽說那一間麵店很好吃,叫我要去嘗嘗看。」靳揚翻身坐起,左手隨意抓來一根枯木樹枝,在沙地上胡亂挖啊挖的。
「還真巧,那間麵店是我媽開的。」她笑了笑。「看到你,我有點錯愕,卻又覺得,幸好遇到了你,否則我一個人要怎麼忘記心裡的不愉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