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勒爺,喜蓉替你演這埸戲,也達成你的目的了;可是恕我多嘴說一句,我和簡爺一樣,不認同你這麼做。」喜蓉心裡也有著深深的無奈,幾乎可以感受到他有多麼難過。
假如不是簡爺跟她說明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她貝勒爺的決心,她亦不會演這場令外人看了都傷心的戲。
「槿兒說讓別的男人碰了就尋死,她怎麼可以這樣固執?」他好像沒聽見喜蓉的話,喃喃自語。「聽見她這樣荒唐的話,我一急,才忍不住打了她!我要讓她清醒一點,她不可以像我一樣,把自己的生命不當作一回事,她不可以啊……」
「貝勒爺!」喜蓉擔心地看著一向冷靜理智,此刻卻像失了神魂的男人。
「謝謝妳……這陣子就麻煩妳在這裡住幾天,直至槿兒出嫁為止。」
「我會的。」她歎著氣走出房間,無奈地為這互相折磨的一對男女,祈求有雨過天晴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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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東街頭之上的貝勒府,大門張燈結綵,僕役忙得不可開交,路人一看就知道府中快要辦喜事了。
「是不是貝勒爺要正式迎娶朱姑娘了?」傍晚,幾個定期送新鮮蔬菜來貝勒府的村婦,在後門問起廚房中的丫鬟。
她們都認識朱槿,而且都很喜歡她。知道她一向得貝勒爺的寵愛,早就料到她有正式進門的一天,所以都為此事高興起來。
「不是貝勃爺娶福晉,是……朱姑娘要出嫁了!」
「那不都是一樣嗎?」
「當然不,朱姑娘明天要嫁的,是京城最大布行的老闆簡捷簡公子,咱們貝勒爺只是主婚人。」府中一點喜氣都沒有。
「什麼?朱姑娘不是貝勒爺的寵妾嗎?怎會突然嫁給別的男人?」
丫鬟只是尷尬地搖頭,表示自己也不太明白。這件事的迂迴曲折,離奇古怪,連自家的下人都搞不清楚,也難怪他人誤會!
路過的秋香,聽見她們的對話,她邊掉淚,邊捧著晚上要給朱槿吃的冰糖燉燕窩,回到朱槿房間。
穿著素白衣服的朱槿,臉色雖然蒼白,沒有出嫁女子的紅光滿面,但仍然精神奕奕地撫著她的琵琶,似乎是在練習。
「怎麼紅著眼回來了?」朱槿看見秋香的樣子,便困惑地停下來問。
「沒事。」
「是否又捨不得我了?別擔心,咱們可以約在外頭的茶坊見面聚眾啊!」
秋香本來就是貝勒府的奴婢,不能跟著她離開這裡;再說,她本來就不是千金小姐,即使沒有婢女,她也能自己打理好自己的。
「我是在替小姐抱不平,替妳感到委屈!」她把剛才聽見的話都告訴了朱槿,但朱槿一臉不在乎,只是拍拍她的手背。
「別人說的都由它去吧,這都是事實,不是嗎?只是妳,我走後妳要繼續盡心工作,好好聽從貝勒爺的話。」
「小姐,妳就讓秋香多服侍妳一晚,明天陪妳出嫁吧!為什麼妳非要今晚就自己去簡府呢?那婚禮怎麼辦?」
「我只是被賣出去的婢女,並不是真的要出嫁,就算逃不了當上侍妾的命運,也不可霸佔正室才能有的大禮,我不配的。」
所有的婚禮準備,只不過是扶桑和簡捷一廂情願的安排,在她眼中,那只不過是保全面子的禮數而已。
「小姐,妳別這樣說,妳不要這樣傷自己的心啊!」
「我沒有啊,我已經想清楚了。」她站起來,整整自己的衣裙,便抱著琵琶要出房門。
「小姐,妳要去哪裡?」
「貝勃爺應該回府了,我要去前堂的飯廳唱一曲,當作餞行。」她阻止要跟來的秋香。「妳別去了,我唱完曲就回來吃妳的冰糖燉燕窩,妳在此等一等吧。」說完她就提著裙襬飄然而去。
驅不走眉間寂寥的扶桑,剛坐好在飯桌前,見到朱槿走了進來,他的心窒悶了一下,但想到自己一手造成的局面,便不禁傷神。
「吃過飯沒有?要不要一起吃?」他問。
她搖搖頭,回答的語調輕輕淺淺的。
「不了,等一下我回去房間吃就行,你吃吧!」
他不知道她為什麼來,只感到氣氛有些不太對勁。她應該對他恨之入骨,不願看見他才是,她怎會主動來見他?
她一身白的裝扮,襯托出她脫俗的美。她靜靜地抱著琵琶,靠窗坐下,面對著扶桑,輕聲道:
「槿兒就要離開這裡了,臨行前,我希望能為貝勒爺唱支曲,當作是感謝貝勒爺這段日子以來的……照顧。」
扶桑沒搭腔,只輕嗯了聲允許。此刻,他實在說不出任何話,臉上更添惆悵。
他狀似冷酷的響應,使她一陣心痛,但她壓下情緒,盡量平靜自己的心情,盡可能不去想令自己傷心的事。心神一亂,彈曲的調子節奏就會亂七八糟,她可不想在他面前做最後表演時,出任何差錯。
她希望他能記得她最好的一面,即使他們之間已沒有男女情分,但他仍是她的救命恩人,他對她說的每句話,她都記在心中,她要他知道,她憑著自己的本事,總能繼續存活下去,他不必替她擔心什麼。
「這曲子,是我第一次在你面前唱的《琵琶行》,那天槿兒只唱了一半,容我為你繼續唱完這曲子吧!」
在銀冷的月光裡,琵琶聲欲語還休,朱槿用琴聲劃破寧靜,清脆的嗓子開始哼唱起來。
她一邊唱,一邊勾起兩人共同的回憶。
商人重利輕別離,前月浮梁買茶去,去來江口守空船,繞船明月江水寒。
頓時,歉意、憐惜相愛戀的情感在扶桑的胸口狂湧而起!她的眼神雖平淡,卻含著綿長的深情!但為什麼沒有一絲怨恨?如果有,他或者會好過一點,但偏偏就只有情意和悲傷啊!
她的淚終於忍不住,滑下面頰,但仍堅持望向他,嘴角盡量扯出微笑。
我聞琵琶已歎息,又聞此語重唧唧: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