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跟接吻沒什麼兩樣,可是卻一點也不羅曼蒂克。她真的要這樣獻出她的初吻嗎?
不管了,救命要緊!
就在試著打開紅色膠囊的當兒,她聽到他說:
「把藥給我吧。」
「啊,我以為你昏迷了。」她蹲下來與他對話。
「我本來是的。」
「我已經盡量放輕動作了耶。」他怪她吵醒他嗎?
「我知道,聽過『在傷口灑鹽』嗎?食鹽水的效果也不差。」
那倒也是。她記得小時候膝蓋破皮,祁爸替她消毒,把她痛得哀哀叫。他這麼大的傷口,怕不是「痛徹心扉」可以形容的,可見他的忍功堪稱一流。
「別說了,快吃藥。」她對因講話而氣息更弱的韋子孝說。
她幫著他把膠囊一顆一顆的和水吞下去,趁著他清醒,她問:
「再來我要做什麼?」
「回家去。」他閉上眼。
「什麼?」
「很晚了,妳沒回去妳爸媽會擔心。」
「我已經打過電話,我說你出車禍,他們要我留下來照顧你。」她說的是實話,只是她很納悶一向保守的祁爸居然主動要她留下,孤男寡女耶!
「我不需要照顧。」他又張開眼說。
「都只剩半條命了還鐵齒?真是七月半的鴨子不知死活。」她氣得嘟著嘴罵他。
「讓我告訴妳接下來我會怎樣,我的傷口會很痛,我會發高燒胡言亂語,可能我會細菌感染或暫時失去意識,但最後我還是會活下來,就這樣。」
「你怎麼這麼清楚?」好像他當過醫生似的。
「我死過很多次了,可惜沒一次成功。」
「我不管,你需要我!」她想到他身上的大小舊傷疤,這人果真有段「輝煌」的歲月。
「我沒力氣跟妳吵,妳回家去。」他虛脫了,眼睛再次閉上,立刻陷入昏睡狀態。
她為他蓋上涼被,然後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床邊,就這樣望著他。
傍晚的畫面再次重現,他隻身抗敵的英姿宛如電影明星、重創後不露窘態毫無怯色、療傷時忍人所不能忍的痛……
這麼勇敢的一個人此刻竟脆弱的趴在她面前,望著想著,她的心湖緩緩漾起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今天若不是她跟在後頭抓狂似的救了他,這會兒她恐怕已經見不到他了。
他需要她,她守定他了!
就當是報答他對她的救命之恩以及對祁爸的關懷之情,她絕對不准他從地球上消失。
半夜,他開始發高燒,她為他冷敷;每六小時她餵他吃藥並察看他的傷口;她不知道細菌感染是怎樣,但她打定主意只要他失去意識她就要召救護車。
折騰了一夜,窗外開始透出灰濛濛的亮光,她困得把頭靠在他枕頭邊,也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她作了個夢,夢裡韋子孝憂鬱的眼凝視著她、溫柔的手輕撫過她的臉、她的發……
韋子孝在心裡苦笑著,他一定是燒壞腦子神智不清了,竟任自己的手一遍一遍的依戀於她小巧細緻的臉龐、和她那如瀑布絲緞般的秀髮。
也許只有這時候,他才能如此放肆吧。
本以為大勢已去,就要順了龍叔的意,豈料她就像女神一樣從天而降,解救了他。想到當時她可笑卻又慓悍的出場架勢,他不禁彎起了嘴角。小孩騎大車便是那般情況吧。
搪瓷娃娃、溫室裡的花朵、象牙塔裡的千金小姐……這些加諸在她身上的名詞都只是他主觀的認定,其實她一點也不是。她哄大人小孩開心、她照顧親人無微不至、她為旁人設想周到、她獨立自主、她聰敏機警、她會騎重型機車,還奮不顧身的救了他。
那三人之狠毒奸詐超乎他的預期,不過短短三年,江湖人的性格丕變若此。倘非警察來了,恐怕他們會落入龍叔的手裡,那時祁北將難逃被他的手下蹂躪的命運。
想到這裡,他激動地握緊了拳頭。
一陣刺痛讓他差點叫出來。他忘了手臂上的傷哪!年紀大了,實在不適合幹架這麼激烈的運動,以後還是少做為妙。
有了尿意,他試著離開床鋪而不吵醒祁北,但不管再怎麼小心還是會牽動傷口,因此他試著忽視痛覺把注意力放在起床的動作上。沒想到祁北還是醒了。
「你幹嘛?」睡眼惺忪的她看起來性感又可愛。
「上廁所。」
「我幫你。」她伸手去扶他,卻愈幫愈忙,引起他更大的疼痛。「痛嗎?」
「不會。」他齜牙咧嘴的說。
「我又不會笑你,何必硬ㄍㄧㄥ。」她把椅子拖過來讓他撐著,一步一步走到廁所去。
「妳不打算迴避嗎?」站在馬桶前,他好笑的問她。
「喂,你真囉嗦,我照顧我爸的時候都不必迴避的。」她跑掉的時候,他瞥見她臉上的紅暈。
艱難地回到房間,他將自己「摔」回床上,氣喘吁吁。
祁北餵他吃東西吃藥、為他換藥量體溫。他還在發燒,但溫度並未繼續飆高,傷口仍痛,但已不再出血,值得慶幸的是,他的意識無比清楚。
他時睡時醒,睡時夢裡有她,醒來第一眼也是她。他竟然異想天開地希望自己永遠不要好,就這樣享受著他不配擁有的幸福。
他聽到祁北打了好幾通電話--她向家裡報平安並請求奧援,包括食物和換洗的衣服,而祁爸似乎並沒有不高興;她為他們兩人向她大哥請了假,理由是他出車禍需要休養,但奇怪的是祁東並沒質疑他車禍干她何事;她聯絡公司裡的劉寶芙,交代韋經理出了車禍要請假一陣子,有急事打電話來她會轉達……
「妳不怕人家說話?」當她抽出他嘴裡的體溫計時,他問。
「說什麼?」她瞄了一眼,甩掉上面的水銀。「三十八度六,降了一點。」
「說妳我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必有曖昧。」
「怕什麼?」她用吸管餵他喝了一口牛奶,斜睨著他說:「大不了你娶我啊!」
第六章
祁北以守護者之姿在韋子孝家裡住了下來。
探病的人來來去去,都被她以他在睡覺不宜打擾為由擋在房間外面。他知道她是不想讓人知道真相,橫生枝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