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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頁

 

  「好吧,誰叫我欠妳。聽好了,」他正視她,一個字一個字清晰無比的說:「韋子孝愛祁北。」

  祁北嘴裡的洋芋片和養樂多頓時變得淡而無味,飄飄然的她將頭靠在韋子孝的肩膀上,心胸脹滿幸福的情緒。

  「韋子孝有多愛祁北?」但她故意刁難,誰教他讓她等了那麼久。

  「愛到寧願孤獨一生也不拖累她,愛到每天在校門口偷看她而不敢讓她發現……」

  「你每天在校門口看我?」她離開他的肩膀,不敢相信她就這樣錯過他。「你真是個大笨蛋!」

  「我的確是。」他歎氣。

  「你不僅偷看我,還跟蹤我,所以你知道我每星期一三五要到溫馨之家?」

  「沒錯。祁北,我正想問妳為什麼不家教要去那裡。」

  「家教佔據了我太多時間,我決定放棄;我爸媽年事已高,尤其我爸身體又不好,我想要多陪陪他們:另外我想要把自己擁有的分送給需要的人,因為我比他們幸運多了。」

  「祁北……」他深受感動,不覺詞窮。

  「我希望缺了父母沒有家庭的他們仍能感受到愛與關懷,日後當他們跌倒的時候才會有足夠的勇氣爬起來,就像……就像你一樣。」

  祁北誠摯地望著他,他將她壓向他的胸膛緊緊地擁著她,她閉上眼感受他的強烈心跳、他的澎湃激昂……半晌,他說:

  「其實我爬起來的勇氣是來自於一位像妳一樣的愛心人士,只是他用的方式和妳不一樣。」

  「那是誰?他又用什麼方式呢?」祁北不禁好奇。

  「記不記得我曾跟妳說過,我生命中有一個貴人?」

  「嗯,好像有,你還說我說話的語氣跟他很像。」她回憶著。

  「我從來沒見過他,也不知道他的名字,當我低潮失意、在不歸路上進退兩難、以及惶惑迷惘的時候,他總是適時捎來他的金玉良言,或鼓勵或指示,寥寥數語,卻字字珠璣,發人深醒而有當頭棒喝之效。」

  「哇,好神喔!子孝,你還保留他的金玉良言嗎?可不可以讓我看看?」

  「當然!我保留著每封信,不時拿出來自我提醒。」他進房間去,出來的時候捧著一個鐵盒子。

  他坐在她旁邊,打開它。裡頭清一色的標準信封整齊排放著,愈底部的顏色愈泛黃,那表示年代比較久遠。他拿起最上面的一封,抽出裡頭的紙張,蒼勁的隸書立現。

  用毛筆寫的金玉言良?另類喔,由此可知這位愛心人士的年紀恐怕老大不小了。

  「這是昨天寄到的,它讓我鼓起勇氣去找妳。」他將它遞給她。

  「哦?我還以為是我爸跟你說了什麼哩!」她狐疑地接過一看。

  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就這樣打動了你?」她覺得這人的隸書寫得不錯,有祁爸的水準。

  「妳的故事讓我明白妳的心意,但我卻一直困在一廂情願的迷思中,以為犧牲自己才能成全妳的幸福。這個月來,他不斷的開導我,再加上今天祁爸打電話來,聊起了妳那『美麗的錯誤』……」

  「哼!如果不是他們,你根本不會來找我。」她癟癟嘴哀怨道。

  「祁北,對不起!我對感情的事很陌生,也對自己很沒信心。我花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來思考我究竟在怕什麼,直到昨天我才終於明白,我原來最怕失去妳。」

  「子孝!」她想她懂,一個從來不識愛為何物的人怎能確定自己給不給得起愛?

  「妳看,這些是他這個月寄來的。我實在搞不懂他怎能如此清楚我的狀況。」

  祁北一封一封看過,並念出上頭的字句。

  逝者已矣,來者可追。

  這句話應該是鼓勵他向前看莫回顧,未來可期。

  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這是岳飛在「滿江紅」裡慨歎功名委於塵土之痛語,她猜想此時是用來提醒他把握時光、機會稍縱即逝。雖有些穿鑿附會,但看得出那人的用心良苦。

  喜歡一個人靠際遇,愛一個人靠努力!

  奇怪,這句子跟三嫂告訴她的一模一樣,這個上了年紀的人,竟然也懂得現代的情愛。而這筆跡愈看愈眼熟,那一按一捺一勾一勒,就像出自祁爸的手筆。

  「這封是在我萌生退幫之意、但又裹足不前的時候寄來的。」韋子孝末察覺她的異狀,又遞來一封。

  滿懷疑惑,她展讀。

  給人生一把梯子--拾級而上。

  啊!叛逆時期的她,也曾讀過這個句子,也因此對人生豁然開朗。而寫這個句子給她的人就是……

  「祁北,妳怎麼了?」韋子孝搖晃著發愣的她。

  這一搖晃,腦中凌亂的碎片瞬間自動歸位,只差一角便得全貌。

  祁北把那些信逐封讀過,接著她斷然拉起韋子孝,直直衝向門口,邊嚷著:

  「走,我們找我爸去!」

  書後補述

  後記之一:祁北

  祁北!

  祁家唯一的女孩。

  由於撒嬌的功力高強,鬼靈精怪又長得玲瓏可愛,自然集三千寵愛於一身。這樣的她,難免偶爾恃寵而驕,卻都能適可而止。聰明的她自然懂得,計量分寸比抄朱子家訓一百遍輕鬆多了。

  而聰明的她,也早早發覺了自己與三個哥哥的大不相同--他們的高大、她的嬌小;他們的粗獷、她的細緻;他們的精於算術、她的拙於數字……

  她問祁爸,他回答說男女有別;而祁媽被問急了,乾脆說她是石洞裡蹦出來的,或用桃太郎的故事來搪塞她。

  桃太郎,一個不知來處、順流而下的小孩。她懷疑她真的是,但她就是得不到答案。

  國三那年,高中聯考報名要戶口簿,她不經意地發現她足在快滿三歲的時候才遷入。

  一上高中,她瞞著家裡,一個人跑到醫院去驗血型,結果她是B型,而不是大哥告訴她的O型。全家統統是O型,唯獨她不是。然而,都是O型的父母生得出B型的小孩嗎?

  答案揭曉了,她果真是個來路不明的桃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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