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前禈猛地抬頭瞪住他。
「我不會讓一個指責開礦破壞生態,滿口叫我『昆蟲殺手』的女人,留在祭家礦場。」祭始禧一臉肅穆,深覺梁翃是來鬧場的。「她是你惹來的,你得把她弄走。這段期間,礦脈的開挖和場區建設工程同時進行,多聞就留下來監督一陣子。」
「我說過,不會把多聞留下來!」祭前禈反駁道。
「那──你打算怎麼做?」祭始禧平聲靜氣。「讓一個不相干的女人留在這兒,三不五時拿出各色金龜子標本告訴我那才是寶石!」梁翃多留一刻,一定會阻礙他們的工作。「你必須馬上把她送走!」祭始禧語氣轉硬,命令祭前禈。
「我叫羅憫處理。」
祭始禧立刻接道:「你覺得這個『特地』來看你的梁小姐,會乖乖讓羅憫送嗎?」
祭前禈咬緊牙,唇角拉直,臉色很難看。二哥祭始禧一向敏銳心細,別人看不透的事,只需要他的一句話。
「你自己應該知道,梁小姐對你──」
「我馬上出發。」祭前禈冷言打斷祭始禧,不希望他在多聞面前說太多。
祭始禧眼簾沈定下來,起身轉向門口。「多聞,跟我到大帳棚。」他帶走多聞。
當天中午,艷陽高掛,祭始禧命人準備了一輛悍馬車,給祭前禈使用。臨走之前,祭前禈到大帳棚找多聞。多聞坐在長桌與畫圖桌之間,一下回頭伏向畫圖桌,一下又轉身動動長桌上的筆記型計算機。不知是誰在長桌堆了好幾迭書籍與資料,把她纖瘦的身子都給掩埋了。祭前禈無聲無息接近她,視線掃過桌邊的餐盤,他早上釣的魚烤得金黃美味,灑了松露薄片,更添香氣,卻完完整整沒被食用過。她一口午餐也沒吃,祭前禈皺起眉。
「別累壞了。」
多聞抬眸,黑瞳如鏡,填滿他的身影,唇角泛起溫婉的笑意。「這是我的工作啊──」她一直想告訴他,要他別擔心。
祭前禈俯首看著她,手捧住她絕美的容顏,兩人的唇幾乎要碰著了。
「前禈,我們是不是該走了。」一個嗓音惡意地響起。
多聞退卻地縮了一下。祭前禈側轉俊臉,冷冷看向帳門邊的梁翃。她慢慢走進來,有意無意地瞟著多聞,說了一句:「我真不明白──」像名好事者般拋出一個輕蔑的笑容,旋即離開帳棚。
祭前禈對多聞說:「我五天就回來,等我。」他並沒有吻她,他知道得先將事情處理好,才能帶她離開礦場,去野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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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一個地方能像祭家海島一樣,有蒼翠的草原、紺青色的海空、舒爽的高原風,天天都是野營的好日子。
礦場前的小溪流,因為一陣午後暴雨,水量增加,沒人坑的礦工,在水裡淘洗石子。重機具轟隆隆的聲響在雨停後,更顯清晰、嘈雜。好不容易開鑿出來的四條小道,又被泥沼淹了大半。多聞到階地下勘查管理大樓工地時,摔了好大一跤。她趕緊回到露營車裡,換洗一身泥濘衣服。
幾分鐘後,祭始禧敲著露營車的門,進入車廂,看見多聞坐在沙發上發呆。祭始禧泡了熱可可遞給她。「多聞,喝點兒。」
多聞接過杯子,喝了一口,定了心神。
「妳是不是身體不舒服?」祭始禧扳下折椅,坐在窗門邊,雙手環胸審視她。她最近精神恍惚,胃口也不好,經常沒用餐,幾天下來,就瘦了一圈。
「可能是天氣的關係吧。」多聞低垂臉龐,將掃弄頰邊的一綹髮絲撩塞至耳後。「小時候,我剛回海島的幾年,老覺得高原風大,吹得我眼淚直流、頭髮亂七八糟……現在,我好想念那種天寬地闊、宜人的日子。」
「這裡太熱太潮濕,是令人不舒服,連眼睛都容易流汗嗯?」祭始禧撫著她的臉蛋。多聞才知道自己流了淚。
她抓抓長髮,說:「至少頭髮不容易亂。」
祭始禧一笑,站起身,揉揉她的發。「這不就亂了。」
多聞笑了。祭始禧收回手,催促她喝完飲料。「妳今天什麼都沒下肚,晚餐一定要吃,否則形銷骨立回海島,肯定被高原風吹著跑。」他說著,往車門移動。
多聞點點頭,拿著杯子,跟他走到門邊。祭始禧打開車門,車窗上緣的隔板突然鬆脫一邊,裡面的東西掉了下來。祭始禧接個正著。
「這是……」
「梁翃的昆蟲標本。」祭始禧回答多聞。
多聞看著防潮方盒裡色澤炫麗的金龜子,果然像寶石一樣光芒閃爍。
「這麼寶貝的東西都會忘了帶走,顯然她是故意留下的。」祭始禧抬眸看看鬆脫的隔板。「這位梁小姐為了接近前禈,還真費了心計。」
多聞顰起雙眉。她一點都不知道梁翃何時進過露營車,把那標本塞在隔板空間裡,這麼做就是希望能再回來取。
「難怪前禈去了這麼久,怕是被梁翃借口絆住吧。」祭始禧喃喃說道。
祭前禈說好五天就回來,至今已是第三十五天,多聞還在等他回來。
祭始禧走下車。南美天亮得快,夜也來得快,一枚弦月像彎刀插在天空中,雲團壓過刀鋒,隨即被片開。大帳棚那邊已準備好晚餐了,南美民俗學家菲比,朝他們走來。
「可以吃晚餐了?」祭始禧看著菲比說道。
菲比愣了愣。「喔,是啊,可以吃晚餐了。」她的反應不像專程來叫他們用餐。
祭始禧挑眉。「妳找多聞?」試探地問。
菲比點點頭。「我有私密的女性問題,要跟多小姐聊。」她調皮地對祭始禧眨眨眼。
祭始禧哼笑,明白了八分意思,識趣地踱步離開。
菲比的詢問,讓多聞忍不住算算自己的生理週期,有多久沒來了,再不准也該有個一次,可自從她來到這個礦場,卻一次未來。她帶來的女性衛生用品,完全沒用到,心裡一想──也許不會再用到,所以全給菲比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