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她哽咽了,原來他始終都看得見她……她以為她不會令他擔心……她緩 緩垂下臉兒,眼裡隱隱閃起淚光,「對不起,耀。」
「別對我道歉,我在乎的是你的心情,琋兒。」他輕柔的吻落在她的唇瓣。
她凝望著他深邃的眸子,「耀,我愛你,就算有一天,你可能輕視我、不再愛我, 我依然愛你。」
「不會有那一天。不過我喜歡你說愛我,再說一次。」
他修長的手指溫柔地撫采著她的下巴。「我愛你……」
他吻住她半敞的朱唇,「如果我給你的信任還不夠,我願意繼續等你。琋兒,我希 望你快樂。」
※※※她得去見他。
這件事在棠昱琋心中盤旋了兩天,這兩天上官耀幾乎寸步不離守著她,公事都帶回 家來做,直到今天她說盡了話才勸了他去公司。
他對她的關懷和擔心愈多,她患得患失的心情就愈沉重。
到中午,接完上官耀打回來「查看」的電話,棠昱琋終於有機會出門。
她繞過主屋,直接到車庫取車。
「少奶奶,你要去哪裡?今天夫人不用車,要不要老蔣送你?」發半白、中等身材 的司機老蔣從年輕時候就在上官家做事了。
「不用了,我一會兒就回來。」棠昱琋開自己的車出去。
「少奶奶——」一名女傭跑在車後喊著,但是車子已經開出了大門。
「小靜啊,少奶奶說她一會兒就回來了,你有事啊?」老蔣過來問道。
「不是我。」女傭手裡拿著棠昱琋沒帶走的行動電話,「喂,少爺,少奶奶開車出 門了……哦,好。」她把電話拿給老蔣,「蔣伯,少爺要你聽。」
「喂,少爺啊……啊?這……是、是,我試試……」
※※※
上官耀掛斷電話,立刻把電話接到另一線。
「為什麼你會知道琋兒會出門?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劈頭就對著話筒吼道。
電話彼端,是遠在國外的易慕塵,「現在沒有時間解釋,我的保安人員大概快到你 公司了,你立刻帶他們去追思兒。」
「等等……為什麼要帶你的保安人員?為了琋兒?」上官耀幾乎不敢喘息。不,一 定是他想太多!
「我希望是我多慮。」電話那方,是易慕塵低沉而沉重的聲音,彷彿看得到他正攢 眉蹙額憂慮著。
「該死的!你是說琋兒有危險?!」上官耀立刻拍桌從椅子上跳起來,頓時臉色都 白了。「詳細情形,我的人會對你說明。」
上官耀根本等不及易慕塵再多說一個字,他把話筒一摔就衝出辦公室。
※※※
這附近的房子不是老舊就是殘破不堪,幾乎都是違章建築,他就住在這兒?
棠昱琋把車子停到路邊,走入一條小巷內。
不遠處,她看見一棟破舊的兩層樓房子,白色掉漆的木欄圍出一個小庭院,沒有門 ,可以自由進出,就像他說的,一眼就可以認出來。
棠昱琋走進庭院,她看見這方小庭院裡,種的是青菜……她的目光由青菜園移轉到 隔著一道老舊紗門關著的門扉,腦海中不停去尋找兒時記憶中那已經模糊的身影。
她還認得出他嗎?她能夠在第一眼就認出他嗎?她……她此時的目光,是否已經充 滿憤恨?
不,她一點都不希望自己的心讓怨、讓憤給佔據,她不能讓她腹裡的胎兒感受到這 一些。
棠昱琋閉起眼,深吸一口氣,她要自己鎮定,她要保持平靜,她絕不能讓激動的情 緒主宰自己。
當她重新張開眼睛,紗門裡那道斑駁的門正緩緩地開散,她看見一個比她記憶中矮 了很多的男人推開紗門,和她四目相對。
她撼住了,眼前這個人,她熟悉,卻也陌生!他的發白了,曾經直挺的背脊如今駝 了;記憶中,她已經忘了他的臉孔,是眼前那張皺紋滿佈的嗎?但她始終記得他有一雙 黑炯的眼睛,現在那雙眼神灰濁了,不似她記憶中的明亮……而如令對著她,它已經熱 了、紅了、濕了。
教她震驚的是,他拄著枴杖,半跛著的腿!
「琋兒……」他只有五十多歲,但看起來卻好像已經六十多,看見他的女兒,那讓 喜悅的淚水給糊弄得晶瑩的眼裡顯得激動而又狼狽,他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手忙腳亂的 拉開紗門,拉出很寬很大的弧度,「進來裡面坐……好嗎?」
棠昱琋無言的點頭,然後走進去。
紗門那麼有勁的彈了回去,老人嘴上掛著合不攏的笑,雖然行動不太方便,卻很快 的給她倒茶。「坐,坐啊!」
簡陋的屋裡只有兩張椅子和一張茶几,還有一本被小心翼翼放著的雜誌,那麼平整 、乾淨。
棠昱琋自雜誌封面收回目光,燒灼的喉嚨一陣酸楚哽咽,看著他,她心裡沒有怨, 沒有憤,更沒有恨,沒有她預想的激動情緒,她比自己所期待的更為平靜。她想起來了 ,以前他到養父母家看她,總會給她帶很多吃的、玩的,總會問她過得好不好,所以她 從來沒有抱怨他因為「忙碌」而把她送給別人。
她的目光落到他行動不方便的腿,聲音略微沙啞地說:「你也坐。」
老人怔了一下,臉上乍放光彩,連連點頭,「好、好……一起坐。」他一點也沒發 覺,眼角的淚已經滑下來。
棠昱琋坐下來,她垂下眼瞼,靜默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經過有一晌的沉寂,還是老人先開了口,「我……我以為……你不來了,這兩天我 一直在等你,我……我真是高興、真是高興。」他笑著,是那麼的欣喜。
她該說什麼?這麼多年沒見的父女,應該說些什麼?問他當年為什麼做那些事嗎?
問他這會兒是真的高興嗎?對一個曾經被他遺棄的女兒,他真的高興見到她嗎?還 是問他為什麼還想到跟她聯絡?
她腦子裡想著,卻一句話都沒能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