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她就只有教養的責任,至於親情,那會一點一滴自動增長的。
但不,他直到現在才發現大錯特錯!
這女兒早已脫離了他的掌控,並且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犯下這麼多的錯事,而他卻到此刻才想到要追究認祖歸宗的問題更是荒謬。
他恍惚地看著眼前滿眼不馴的女子,看著她那一身的艷紅,看著那張任何人見了都要屏息的芙蓉面,不由自主的失神了一會兒……
「妳真像妳阿娘。」
「別跟我提阿娘!你不配!你這個無情冷血的負心漢,是你害死阿娘的!」一提起阿娘,就像點著了任瑤的死穴,她的冷漠馬上出現裂痕。
「妳的倔強像她也像我,」古巖擰起眉宇。「就因為如此,妳才做出那麼多荒唐的蠢事?妳以為妳有幾條命可以抵?」
哼!「捨不得你的師妹?」
「我只是不懂,不懂妳心中到底哪裡來這麼多的怨和這麼多的仇?即使我不是個盡責的父親……」
「你當然不會懂!對一個從小要什麼就沒什麼的人來說,你憑什麼要求她善良、慷慨,還有那種噁心巴啦的悲天憫人?那種要求才是真正的殘忍,她不正常才是真正的正常!
「這十年來,你從沒有一天把我當成你的女兒,十年的忽略突然覺得夠了?現在是怎樣?死前的懺悔嗎?若你真有這份心的話,等你嚥下這口氣後,再到阿娘的面前慢慢跟她懺悔吧!」
原來剛才那一戰,任瑤從頭到尾沒眨過一次眼,所以把經過看得一清二楚,知道那表面上的一擊事實上涵蓋了雙方十多招的精華,只因速度之快,以凡人肉眼所見,竟是只有一招幻覺。
她知道古巖輸了,極有可能是因為牽掛著身旁的她;而那個詭異的男子也沒討到太多的好處,當場嘔了一口血便離開。
「我和妳阿娘的故事妳是不會懂的,我也不想解釋,我只能說……她是我這一生最美的邂逅,也是最沉重的罪債。」
「阿娘不要你從她身邊帶走我!我也不要!」這是任瑤的心聲。
「我不得不,我警告過她不要再養蠱,也不准教妳那些東西,但她顯然沒聽我的話,所以我才堅持帶走妳,免得妳和她一樣。
「養蠱之人永遠逃不掉被蠱反噬的下場,妳阿娘的偏激多疑、反覆無常就是前兆,我不能讓妳也走同樣的路。」所以他才會堅持要將她從她阿娘身邊帶走。
「這也是阿娘的恨,她要我記住的恨,是你讓我們母女變得這般可悲的,所以,我的身上有阿娘的恨和你的無情,這全是應該的。」她只是這場悲劇下的犧牲品。
「不該這樣的,為什麼會把妳自己搞成這樣?」古巖像已用盡所餘力氣,軟癱向後靠住泥牆,仰著頭自言自語。
「你對我的漠視比阿娘的嚴厲還要殘忍,對阿娘來說,我是個累贅,害她無法回到族裡的累贅;但對你來說,我什麼都不是,我恨你不把我放在眼裡,恨你眼中永遠只有你的師妹和她的兒子!我當然不會讓他們好過!」她吼叫出心底的悲憤。
「都錯了!妳阿娘和我……還有妳,全都錯了!」他不是她們所想的,對於任瑤她娘的感情,對於他師妹的感情……唉∼∼不是三言兩語所能道盡啊!
任瑤陷在自己的情緒中無法自拔。「你害我變成一個沒爹沒娘的小孩,我寧願被蠱反噬也不要進宮……我寧願你一直保持你的冷漠,也不要救我!」
「錯了……全都錯了。」如果他早知任瑤已被她阿娘洗腦得如此徹底,那他絕對不會以他自以為是的嚴格教育方法來教她,只是……太遲了!
「我才不希罕!誰要你多管嫌事,也不先問過我,我沒答應讓你幫我……你們都好狡猾,高興來就來,高興走就走……留下我一個人到最後,阿娘走了,現在是阿爹……這次沒有人會理我了,我怎麼辦?」最後她還是孤單的,連雷煜都放棄她了!
「你們都好自私,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為什麼不問問我要的是什麼?我不要阿娘死,我不要進宮、不要你救我、更不要自以為多情的人來愛我!你們好自私……」
但古巖縱使有再多的懊悔,卻再也無法回答,只懷著無盡的悔恨,嚥下最後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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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煜等人追蹤到破廟時,正好見到任瑤失魂落魄的走出來,就只有她一個人。
「瑤?」雷煜不由自主地喚她。
「大哥,小心她使詭計。」
任瑤無神的雙眼在看見雷煜時原先是沒有反應的,直到眨了幾下眼後像是突然認出他是誰,然後眼眶兒轉紅,眼淚便像斷線的珍珠一顆顆的落下來。
「煜,阿爹他死了……」
眾人被這意外的訊息給震懾到。
「他死了,連他都丟下我走了,我怎麼辦……大家都不要我了。」任瑤站在原地,眼淚不停的掉,像是要把一輩子的份量都掉光。
而她那一聲聲哽泣的聲音又細又弱,像被人遺棄的小孩般的無助得讓人心酸,若不仔細拉長耳朵聽的話,根本以為她是在自言自語。
「瑤,師父是怎麼死的?」雷煜其實最想做的事是上前擁她入懷,輕聲細語的安撫她,但他卻不能。
眼前的任瑤已不再是早先慶平府內令人髮指的魔女,她的荏弱和眼淚讓他不知該如何應付。
「死了,都死了……大家都不要我了,連你也一樣,我該怎麼辦?」
雷煜從沒見過這般脆弱無助的任瑤,那神態就像是一直深埋在她成熟女體內的小女孩,終於在她露出破綻的此時現出原形。
這樣的她,比任何時候都要有血有肉。
「瑤?」雷煜不受控制的上前一步,卻被理智的雷薩喚住。
「大哥!別忘了我們的目的。」
「連你也不要我了?我真沒想到會有這一天,你會帶著人來追殺我。」任瑤又一次眨掉眼睫上的淚珠,而當眼睛再睜開時,小女孩消失,冷傲的女人又重現在眾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