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皙,你累不累?」柏傑並沒有忽略她極力隱藏的疲倦。她開了一個下午的車, 到現在都還沒休息過。
孫語皙搖搖頭,正想開口,柏又龍先出聲了。
「時候也不早了,大家早點休息吧。」他起身先離開客廳。
「語皙,還滿意你的房間吧?如果需要什麼或者有不喜歡的,儘管開口,別客氣。 」李怡真在他們剛回來時就帶孫語皙去看過房間了,就在柏傑的隔壁。
「我很喜歡,謝謝你。」孫語皙誠心地說。
「那麼,你們早點睡吧。」李怡真站起身。
「伯母晚安。」
「媽晚安。」
剩下他們兩人,孫語皙牽扶著柏傑回二樓房間。
「語皙,輕鬆點,我的家人不是食人族。」柏傑坐在床上,把孫語皙也拉進懷裡。
他看得出來她的緊張。
「你爸爸好像……很嚴肅。」孫語皙坐在他腿上,頭靠著他的胸膛,低垂著的容顏 出現憂色。
柏又龍似乎不喜歡她。其實這才是她想說的話。
「語皙,不必在意任何人對你會有什麼看法。你只要一直看著我就夠了。」柏傑柔 聲說,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個深情的吻。
「柏傑!」她轉過身,緊緊樓住他的頸項。
***
在柏家過了一夜,孫語皙一早就起來了。
很久沒回家了,她準備今天回去一趟。
在山上養成了早睡早起的習慣,柏家的主人們似乎都還未起床,孫語皙到樓下走了 一圈,又返回房間。
這時候才想起世帆交給她的筆記本。趁這段時間,把世帆寫的關於柏傑眼睛的報告 找出來。
她拿出筆記本,在和柏傑的房間連接的陽台坐下來。
她選了一個背光的位子,剛好靠近欄杆。
翻了幾頁,待語皙都只是瀏覽而已,因為上面跟柏傑的眼睛都沒有關係。她翻遍了 半本寫得滿頁的資料,都沒有她要的,接下來就剩空白頁了。
莫非她遺漏了?孫語皙頗狐疑地又翻了一遍。依然沒有。
世帆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她決定不猜了,直接找他問清楚還快些。
柏傑是不是還在睡呢?布簾拉上,也不見落地窗打開,應該是吧。孫語皙無聊地把 玩著筆記本,心不在焉的凝思著。
突然,她的焦距飛回筆記本上,轉?專注的神情,重新翻找剛才在空白頁上不經意 瞥過的紅色字跡。
找到了!四個斗大的字佔滿一頁──完好如初!
完好如初?這是什麼意思?孫語皙盯著這四個字,臉上儘是迷惘與難解。
是世帆隨便寫下的宇?那天他的確寫了幾個字,莫非是寫這個?為什麼?
他不是說有關於柏傑眼睛的問題嗎?跟完好如初有什麼關係?
完好如初?柏傑的眼睛……完好如初?
柏傑的眼睛完好如初?!是這個意思嗎?
會是這個意思……孫語皙一下子褪盡血色,手腳完全冰冷了。
不……不可能的,他沒有道理要假裝失明,沒有理由需要騙她。
一定是她自己胡思亂想。怎麼可以單憑世帆筆記本上寫的幾個字便隨意去聯想,是 她想得太多了。
孫語皙猛搖頭否定自己的想法,抖顫的手卻依然冰冷,心裡的懷疑依然無法消除。
她為了要他動手術極力相勸,惟恐他的眼睛無法復明而整日擔憂,每天充當他的眼 睛,看到遠山幽境的虛無之美,就急著聲繪給他聽,見到稀奇珍鳥也興奮地為他描形劃 姿,野花怒放、山草雜樹,美麗的、奇特的、壯觀的,所有山溪景物,她一一?
看不見的他詳述過。
他上下樓梯,她小心牽扶;他吃飯,她伺候在側;他沐浴更衣,她備妥一切……做 任何事她都是心甘情願的,因為他失明,需要她。
如果他沒有失明,那麼……他就是耍弄了她!
孫語皙心情複雜,既希望他的眼睛真的完好如初,又無法接受他有可能欺騙了她。
這時,柏傑房間的布簾緩緩拉開,她拾頭剛好接觸到一雙漆黑的眸子,在沒有墨鏡 的遮掩下,在刺眼的陽光下閃爍……略過了她的凝視。
他真的看不見她,還是存心看不見她?
「柏傑,你起來了?」孫語皙走過去敲他的落地窗。她要知道事實。
「語皙,早。」柏傑在打開落地窗之前,戴上墨鏡了。
「我們到陽台坐好嗎?我正在看世帆的筆記。」孫語皙牽扶他坐到她原來的位子。
柏傑凝視著她略顯蒼白的臉色,注意到她的語氣有些不對勁。「語皙,你是不是不 舒服?」
孫語皙抓著欄杆的修長玉指有些顫抖。「我……只是頭痛,有一點暈眩感。」
柏傑狐疑地瞇起眼睛,「是不是又貧血了?」
「大概是吧。」輕細的柔語,輕飄的身子,倚在欄杆,即將隨風搖落──「語皙! 」柏傑及時抓住她的手,將晃出欄杆的纖柔身軀拉進懷裡,緊緊擁住摯愛。
「你果然沒有失明!」孫語皙心傷而淒冷的呢喃伴隨著強烈指控他欺騙的凜然目光 ,完整地揭穿他的騙局。
柏傑一僵,放開她,抓著她的手臂。指掌的憤怒深深地抓痛了她,猛烈的搖晃幾乎 拆散她纖細的骨架,她的不愛惜自己惹火了他。
「你為了試探我,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心底吼出的害怕,依然?差點失去她而 疼痛。
「我自有分寸。」她過於清脆的聲音表示了不領他的情。
?受欺騙而盛怒,想起過以為他的層層擔憂,孫語皙更加憤怒!
他傷害了她滿滿的深情與信賴!
面對語皙的冰?厲語,柏傑燃起的怒火慢慢冷卻,陰霾的神色更顯得深沉。他緩緩 鬆手,放開孫語皙。
「我……沒有意思要騙你。」低沉的聲音由柏傑口中艱澀地吐出。
「你還是騙了我。是不是一開始你就不曾失明,車禍也是假的?」孫語皙一向柔美 的容顏添了一層冰霜,翦水瞳眸熠熠閃著怒焰。遭背叛的滋味莫過如此!她深深覺得自 己被玩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