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結果不僅教人始料未及,更令人沮喪。
難道先前只是場空歡喜,他們今日必須葬身在這兒嗎?
第6章
火把現在只餘下一小截明明滅滅的碎布片,失去火光映照,這山洞陰森多了,簡直像是座石墳。
徹裡曼運氣凝神雙掌頂出,挾雷霆萬鈞之力轟地往石壁上一推,一小陣落石飛沙撲下,晃動兩下又恢復了平靜。
和前面十幾次嘗試一樣,它一點用處也沒有。擋住洞口的是固若金湯的巨石。
不管它是天然生成,或是有人刻意擋起,它都能牢牢的堅守崗位,絲毫不鬆懈半分,也不留給他們半點生路。「休息一下吧。」不怪停下她挖土掘地的動作,抬頭對他說。
「我不累。」徹裡曼專注的調息養氣。
她嗤聲說:「不累才有鬼。我們在這兒弄了多久了?一個時辰、兩個時辰?還是半點進展都沒有,除了你快把那雙手掌弄廢,我的刀子挖得鈍掉外,什麼也沒有。」
「我很好!」他硬聲回道。
「我可不好。」她吼回去,「見鬼,為什麼我們不乾脆走回頭,跳下懸崖算了。
這個洞根本是死的,我們就要死在這裡頭!」
她的叫聲在空洞的四壁上迴響,直到此時不怪才曉得她自己有多沮喪,有多緊張,有多大的壓力。這種面臨絕境求生的壓力,能逼得她失去自我,失去心智,如果她真的瘋了,也許會比較好過。
「我們不會死在這兒的。」他音調不變的說。
為什麼當她即將瀕臨崩潰時,他還能保持著他的信心,為什麼?不怪叫嚷起來,難道他不曉得他們就快死了?沒有水、沒有空氣、沒有力氣,他們還能在洞中活多久?她不要死得像是乾癟的餓死鬼一樣,她寧可跳下去讓冰河奪去她的生命。她不知道她叫什麼,也不想去管。
突然間,非常用力地她挨了一巴掌。她的嘴巴滲出血來,鹹甜的血味擴散到她口中,整個臉龐歪到一側,飽受驚訝的雙眼圓睜,她被打了?
「我們不會死的。」他沉穩的在她耳邊說:「知道沒?」
不怪覺得自己半邊臉像要腫起似的。神奇的,這股尖銳疼痛的感覺幫助她冷靜下來。緊接著一陣奇異冷風灌入,吹滅最後的火花,洞中陷入一片黑暗,她摸索著找尋徹裡曼,「你在哪裡?」
他抱住她,溫柔的讓她倚在他寬厚的胸口前,「我在這兒,不用怕。」
伸高小手,不怪探向徹裡曼的臉,那高挺的鼻樑,雙唇的曲線,俊揚的眉與雙目,是他沒錯。她鬆口氣,用力的摟緊他的脖子,努力的靠近他。在這種時候,如果還要拘泥於禮俗,未免可笑。她急需要感覺她並不是孤單在黑暗中。
一雙溫熱的手臂,一縷人的氣息,都能安慰平撫她。
「對不起,是我剛剛失態了。」她低聲說。
他雙臂束攏的緊抱她半分,「不用擔心,那很正常。每個人待在這種境地,多少會失去一點常態。我們會活下去,不論如何你絕不能把這點忘記。」
曉得在這個地方失去信心,無異提早宣判死刑,不怪沒有抗議的點點頭,盡量不去思考他們處於什麼狀況。或許一些題外話,能讓她移轉注意力。
「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問吧。」
「二十年前,白……皓罡為什麼殺了你爹娘?」
徹裡曼全身僵直著,即使只聽見她小小的問,也能勾起他無邊的痛苦。他不能死,至少不能在大仇未報前。
「我不是想刺探你隱私,但如果你願意說出來,我會安靜的聽。」
不怪迫切的想瞭解他的過去,為什麼他對外表現如此無情,本性卻又不是那樣的人。為什麼他要戴著一副凶狠的面具,真正的他卻又那般地溫柔。
她渴望解答,為什麼她會在乎一個只認識短短幾天,一個她該恨多於情、怒多於愛的惡人,一個奇怪地捕捉她注意,擄獲她芳心,強迫她接受的男人。
可不可能這就是婆婆告訴她的,每個人生來命定都有的冤家?她終於遇見一個她注定要碰頭的人了?
徹裡曼放開她,屈膝而坐,「那不是個好聽的故事。」
「你願意說嗎?」
他苦笑著,「既然你這麼想多管閒事,也罷,我就告訴你也無妨。」
「我保證不插嘴,乖乖聽。」不怪甚至在黑暗中舉手發誓。
自然,這麼做徹裡曼也看下到,但不論如何,他以低沉而平靜的語氣,開始述說著。
「事情發生在二十年前……「當時,我六歲,底下還有個妹妹才三歲,自我出生起,我們就一直住在大都的使節宅府裡。大都是蒙吉皇朝的帝都,你應該還記得。
「我爹年輕時,就奉我國家皇帝的請托,到中原大都當特使,與當時的可汗順帝建立友好邦國關係。父親在故鄉本為傑出的學者,博學多聞,精通一切西方學術理論,深受當時的順帝倚重,常找他協商解惑,非常友好,最後順帝甚至把一位公主嫁給我爹,她也就是我親娘。
「這段婚姻把我爹爹留在中原,他成為順帝身邊的好友與議士。後來我母親生下兩個孩子後,我爹更不可能離開。即使當時局勢已經惡化,明教與漢族人的反元風氣形成氣候。順帝日以夜繼的找我爹爹商量。
「可是再多的商討也挽不回順帝手中日益衰落的天可汗國,在中原那些明教逆旅聲勢越來越凌厲,敗戰而逃的元軍不可計數。順帝就算欲止狂瀾也心有餘而力不足。我記得父親去宮中面謁可汗回來後,總是對我母親搖搖頭。有一天吩咐她可以準備一下行李,好與他回國去。
「我父親已看出大元朝氣數已盡,除非有援救,否則無法獨自對抗眾敵,他自願回國嘗試請救兵。我的母親非常不捨得離開,她從未去過我父親家鄉,只聽過我父親的描述。她認為自己無法生存在那樣一個冰天雪地的地方,夜半都悄悄的垂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