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從腳底竄至腦門,他倚著黑色花崗岩磁磚牆,深深喘一口氣,被酒精侵蝕的腦袋霎時完全清醒。
她日記中的一字一言,該死的牽動他的心弦,字裡行間滿滿的情意,幾乎將他的理智淹沒。
冰涼凍人的水柱持續灑下,打在邵蘊齊高溫的小麥色皮膚上,冷卻了體溫,卻鎮壓不了泉湧的情愫。
閉上眼,他在滿腔的情意中,感到迷惘。
門外──
淳雪拾回日記本,小心翼翼的鎖進抽屜,雙手握住杯子,菱唇揚成一彎新月。
他其實並不是那麼冷酷無情。她深信,只要是人都會被感動。
他的淡漠,表示自己還做的不夠多、不夠好。
只是,她也迷惑──
她這樣做是否太強求,太自私。
畢竟,他根本不打算愛她。
淳雪心頭一沉,陷入前所未有的掙扎中。
第九章
甫踏進辦公室不久,邵蘊齊就接到秘書打進來的內線電話通報。
「執行長,有位Alan先生要見您。」秘書正經八百的聲音,十足公式化。
聽到名字,他迅速擰起眉,簡潔回道:「不見。」
「不見也不行,我要進去了。」
話筒彼端,突然冒出慵懶的男聲,在他尚未反應前,電話就已被掛斷。
邵蘊齊重重拍了下辦公桌,嘴裡還無聲咒罵幾句。
片刻,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一道頎長身影大搖大擺的晃進來。「早啊。」Alan噙著痞痞的笑容,開心的打招呼。
邵蘊齊面色凝重的瞪著不請自來的傢伙,悶不吭聲。
「一大早心情就不好?」Alan大剌剌的坐上沙發,優雅的交迭長腿,揚聲揶揄道:「早餐吃了火藥?」
「去你的!」邵蘊齊沒形象的回罵。
Alan倒不以為忤,甚至還咧嘴大笑,彷彿中了大獎。能讓一向冷靜穩重的他罵粗話,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最近心情不好哦?」有人明知故問。
邵蘊齊頭也不抬,煩躁的質問:「到底有何貴事,快點說。」那張俊美的臉孔罩上一層寒霜。
「來跟你談一筆買賣。」Alan突然斂起笑,正色道。
「買賣?」邵蘊齊終於「撥空」望向他。
「對。」Alan起身踱至辦公桌前,雙手撐在桌沿,加重語氣神態慎重。「一筆特別的買賣。」頓了下,挑眉接續道:「有興趣嗎?」
沉吟了下,邵蘊齊板著臉道:「說說看。」
他們雖是好友,卻從沒有生意往來,Alan會主動找上門跟他談生意,著實令他感到意外。
「這筆買賣,你絕對穩賺不賠。」Alan繼續兜圈子,製造神秘感,企圖提高他的好奇。
白他一眼,邵蘊齊臭著俊臉駁斥道:「廢話少說,講重點。」
「嘖!你的脾氣何時變得那麼差勁?」Alan嘻皮笑臉,不忘損上一句。「慾求不滿嗎?」
「如果你是來找我抬槓,很抱歉,大爺我沒空。」邵蘊齊的臉色越來越陰沉,黑瞳中迸射出火焰。
「真沒幽默感。」Alan譏笑道,隨後直接道出意圖。「我想跟你買女人。」
他攢起劍眉,不確定自己聽到了什麼。
他狐疑的表情提供Alan不少樂趣,憋著笑意重申一次:「我想跟你買女人。」
「耍我?!」邵蘊齊怒不可仰,咬牙切齒。
「再認真不過。」Alan一改輕佻,神情嚴肅的聲明。
「你當我是什麼?人口販子?」他的黑眸結了一層冰,無心再浪費寶貴時間,在無聊的問題上打轉。
「我要買的女人,是杜淳雪。」Alan在他失去耐性前,明快的點出主題。
聞言,邵蘊齊的胸口猛然一窒。
「如何?價錢不會讓你失望。」睨著他略顯疲態的模樣,Alan追問。
他的喉嚨像被緊緊扼住般,竟一時搭不上腔。
「捨不得?」Alan咄咄逼人,心裡卻暗自得意竊笑。「不想賣也無妨,畢竟,淳雪對你好像很重要……」句句存心挑釁。
「少囉嗦!」邵蘊齊的眼睛似要噴出火花來,飽含慍色的怒斥。「沒事你可以滾了!」他不客氣的下達驅逐令。
「不賣?」Alan滿臉惋惜,欲言又止,試探意味濃厚。「她不是只是個女傭?還是,有其它不可告人的秘密……」
「王八蛋!」他像被踩到尾巴的獅子,忍不住破口大罵。
聳聳肩,Alan毫不在意,而且對方越生氣他就越爽快。「你考慮一下,賣與不賣不必急著決定。」他好心的給了緩衝的空間。「買賣不成仁義在。」
語畢,他便灑脫打算告辭,刻意放慢腳步──
當Alan手碰到門把的剎那,背後響起邵蘊齊沙啞的聲音,冷沉的制止。
「等一下。」
Alan斜挑起嘴角,露出得逞的笑,旋身之前,趕緊抿起薄唇,佯裝不知情的問道:「有何指教?」
「你出多少價?」掙扎了下,邵蘊齊徐徐開口。
這筆交易來得太突兀,但他不想被誤會自己和杜淳雪之間有任何曖昧,況且,她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女傭」,沒有理由拒絕。
再者,他本來也打算將那個煩人的女人擺脫掉,現在機會自動找上門,不好好把握,也說不過去。
「噢?改變主意了?」Alan故作驚訝狀,心裡卻快笑翻過去。
「不必管那麼多。」邵蘊齊雙手十指交扣,面無表情的盯著他。「在我還沒改變心意前,你最好快說。」
他伸出食指,爽快道:「一千萬。」接著從西裝暗袋掏出已填好金額的支票,置於桌面。
邵蘊齊連看也沒看一眼,只是想搞清楚他提出這筆買賣的動機。「為什麼?」
「我喜歡她。」Alan答得理所當然,毫不猶豫。「迫不及待想佔為己有。」且不忘加油添醋,誇大事實,並注意觀察他的表情變化。
「是嗎?」邵蘊奇闃黑的眸掠過一抹驚愕,眉心微蹙,心湖蕩起漣漪。「你的口味何時變了,聾子也不忌口?」他故意忽略心中的波濤,無情淡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