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對她口中有如機關鎗掃射的內容,感到有些詫異。
她觀察他的……剩菜?她每天替他變換口味菜色?
異樣的感覺在他心口悄悄滑過。
「為什麼?」他問。
「什麼為什麼!」小臉上的笑容早就煙消雲散了,說話的口氣也不會好到哪裡去,沖得很。
「我沒有要求你為我這麼做。」
她瞪著他。「不為什麼,我是個廚師,有我的原則和尊嚴,我可以從剩菜剩飯得知客人對我的料理有什麼想法,進而改進自己的廚藝。可是我做了這麼多努力,還是不明白你的嘴、你的胃到底哪裡有問題。這樣吧,你對我有什麼不滿,直接說出來好了!」
看著她氣到發紅卻意圖維持風度的小臉,東方有些失笑。
這女人雖然做作了點,對工作倒是滿執著的。
「我不喜歡蔬菜。」
「總不會每一種蔬菜都不喜歡吧?」
「是,每一種。」
「那我以後可以省掉你那份蔬菜?」
「隨你。」
他無所謂的態度,讓沙子更加火大,腦中的理智「啪」地一聲繃斷。
過分過分過分——
氣質俏佳人搖身一變,變成一隻噴火酷斯拉,霹裡啪啦朝他怒罵。
「去你的西巴爛理由!你對我的料理有意見就直說,用不著掰這種爛借口敷衍我!你又不是肉食性動物,世界上有哪個正常人對每一種蔬菜都反感,非洲難民連樹皮都沒得啃,你還挑成這樣,根本就是欠——餓——」呼!她從頭到尾把心裡的不爽一口氣痛痛快快發洩出來後,才停下來喘息。
然後,她看見那對深邃黑眸有一瞬的沉黯,變得比原本的黑色還要黑。
當下她心頭被他眼底的深沉一震,總算意識到自己口無遮攔,臉上的窘色也一吋一吋飆高。
他是花錢消費的顧客,高興倒掉整盤食物也是他家的事,她憑什麼教訓人家,剛才那席話好像說得太過火了……
沙莎莎,道歉呀!就算他說的是真的,就算她往後做不成他的生意,她都應該該為自己的衝動失言道歉吧……
該死,她為什麼說不出口!
「我對你的料理沒有意見。」
聞言沙子有些錯愕。
那男人的神色如常,低沉的語調沒變,剛才嚇人的表情也……不見了?
是她看錯了嗎?他不生氣?
「沙小姐,如果你對我的好奇僅止於此,你也已經弄清楚了,別再偷窺我。」
在一陣輕微的喘息聲中,他聽見她倒抽一口氣。
「要是我再發現你偷窺,我就當你對我有興趣。正巧我目前沒有女人,不介意和你上床。」他黑眸半瞇盯著她,嗓音低啞了些。「你要的話,隨時都可以跟我說一聲,看是我過去,還是你過來。」
一時之間,沙子還反應不過來,兩人明明距離少說有十公尺,送入耳中的低語卻彷彿帶著灼熱的男性氣息,性感撩人地輕搔她的耳根,她的喉頭突然有些乾澀,粉頰也越來越紅……
他率先掛斷電話,還立在窗口看她,一臉似笑非笑,像是等著看她下一步有什麼舉動。
答、答、答……秒針不停前進。
兩人一動也沒動,就這麼對望了三十秒。
她承認,偷窺隔壁是因為對他的房子有興趣,對他好奇也是真的,但她又不是因為對他有「性」趣才偷窺,他居然以為她想跟他上……上床?而他也「不介意」和她上床?
可惡,去他的不介意!好像跟她上床有多委屈似的,他以為他條件多好?臭美臭美臭美臭美啦——
沙子如夢初醒,丟開電話,以最快的速度衝到窗前拉上窗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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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以後,一切依舊照常。
他照常叫「綠香屋」的外送,她照常在他的餐點裡放上一點青蔬。
他照常會在盤中剩一些菜渣,她照常努力將蔬菜烹調得更美味。
他照常過著除了夜間慢跑以外幾乎足不出戶的生活,她照常忍不住「欣賞」他家。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被抓包後的沙子也懂得應變了,趁他出門跑步時才敢大剌剌將視線越過她的白籬笆、他的灰磚牆。
她才不想被他誤會成慾求不滿的色女。
她沙莎莎是「綠香屋」氣質優雅的老闆娘,OK?
「我又沒礙到他,看幾眼也不行,什麼道理嘛……」沙子拎著囤積了一天的垃圾袋走向後院,在經過屋側的矮籬笆前,又多看了隔壁幾眼。
他家的綠色草皮長高了,他似乎還沒有修剪過,看上去有點像片小草原,但兩個多月都過去了,整個院子裡依然只有青草,看起來有些單調。
如果屋前種幾株甜菊和天竹葵,圍牆邊種一排藍色羽葉薰衣草,窗框上擺幾盆百里香和薄荷,大門內側種些白色海芋,後院還可以辟個玫瑰花園,那就顯得有朝氣多了——
「你找我?」
呃!該死,他回來了。
為什麼這麼剛好!
沙子對身後傳來的低沉嗓音充耳不聞,挺直腰桿轉向另一邊,跨出步伐——
「我現在有空。去你房間還是我家?」
去……去死啦!欲跨出的步伐硬生生頓住,她回過身,滿臉笑容可掬。
「抱歉,我沒空。」
「你不是在找我?」東方皮笑肉不笑,剛跑完十幾公里的他,臉不紅氣不喘,倒是汗水沿著剛毅的頰側滑落,渾身散發邪肆不羈的男性魅力。
「你看錯了,我正要去倒垃圾。」她一臉無辜,把垃圾袋舉到兩人面前,手臂故意往前伸直,讓他聞「香」。
「你趴在籬笆上踮腳往我家偷窺,我看到了。」他不客氣地直指而出。
被人當場抓包,沙子不免尷尬心虛,但她選擇ㄍㄧㄥ住職業式的禮貌微笑,顧左右而言他。
「不好意思,本店營業時間已過,你如果要在店內用餐,明天請早。」
「既然已經打烊,你應該有空『做……愛做的事』。」高大的身軀俯近她,刻意把最後五個字的語氣放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