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梓,你不要意氣用事。」張志家拍拍他的肩安撫。「我們再來想辦法……」
「有什麼辦法可想?除非你們有魄力拿陳金髮開刀,否則就算擁有獨家畫面也是白搭!一段不能播出的新聞,算什麼獨家?」衛均梓失去平常的冷靜,像只受傷的猛獸,只想發洩心中的鬱悶和不滿,關心則亂,他無法以平常心待之。
「均梓,我瞭解你的心情,可是公司也有公司的難處在。」張志家也希望能搶先揭發這段新聞,但是力有未逮。「雖然這條新聞被壓下不能報導,但你的努力我都知道,考績還是會幫你記上一筆的,別擔心。」
他痛苦地低嚷:「不,你不瞭解,我要的不是考績!」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執著於扳倒陳金髮,因為那是一段藏在他心中長達十年的痛!
他沒有告訴任何人,因為他知道說了也沒有用,一切只能靠他自己!
「各位,你們都忘了考慮一件最重要的事……」一直不發一語的曉人,突然出聲提醒爭執不休的其它人。
「什麼事?」大夥兒一起看向她。
「如果吳清福主動投案,一旦進入法律程序,不管我們有沒有公佈這卷帶子,陳金髮都不可能脫身。到時候,其它新聞台一定會紛紛報導這條新聞,我們還要繼續保持沉默嗎?」見他們因她的話而陷入思考,她又繼續說道:「況且當我們公司跟他的關係被查出來,你們認為我們公司還有可能置身度外,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嗎?」
「對呀,曉人說得沒錯。」她的話讓王導播重燃一絲希望。「我們現在要有『大義滅親』的舉動,才能跟他的個人行為撇清關係,否則我們公司一定會被拖累。」
「嗯……」張志家沈吟了一會兒,說道:「OK,我馬上打電話跟董事長聯絡,跟他報告整個事件,再做決定。」
「什麼時候可以做出決定?」衛均梓焦急地追問,他已經等得太久、太久……
「給我一個小時。」
第五章
等待是難熬的。
衛均梓心煩地走到外面透透氣,希望能平復煩躁的情緒,只是當他看到天上的下弦月時,多年前的記憶再度湧上心頭。
曉人跟在他身後出來,靜靜地陪他在台階坐了好幾分鐘,遲遲不敢開口。
從沒在他臉上看過這樣的表情,肅穆哀傷得讓人也忍不住想要掬一把同情之淚,沉默的氣氛又持續了幾分鐘,她才怯怯地開口──
「均梓……」
他無語地回過頭,空洞的目光越過她,又望向天空。
「你跟陳金髮有過節嗎?」這個問題她已經問了好幾次,只是一直被其它事情打斷,沒有得到答案。
他沉默了好久,就在她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終於開口了,只是答案卻讓她瞠目結舌──
「有,殺父之仇。」
「什麼?」曉人嚇了一大跳。「你的意思是他……殺了你的父親?!」這怎麼可能?再怎麼說,現在是法治的社會,殺人是要付出代價的耶!
他沉重地點頭。
「那你為什麼不報案?就算他是陳金髮,殺人還是得受國法的制裁啊!」
「曉人,妳當了一年多的政治記者,想法怎麼還是那麼天真?」他苦笑。「妳知道他身上背了多少人命嗎?只因為他是陳金髮,所以沒事,也不會有事。」
「難道沒人去告發他?」她就不信現在還有人可以胡作非為。
「所有的證據都被湮滅了,怎麼告?」他臉上的痛苦更加明顯,早在十年前他就試過了,結果是白忙一場,還差點送掉他一條小命。
「願意說給我聽嗎?」她寧願跟他吵嘴,也不願見到他這了無生氣的模樣,讓她的心也跟著糾結在一塊。
衛均梓搖頭。「知道太多對妳沒好處的。」
「若是怕麻煩,我當初就不會走上記者這條路。」
他又沉默了好幾分鐘之後,才緩緩地開了口──
「我父親是個檢察官,在我心目中他是個正義的化身。他審案只有對錯,沒有貧賤之分,因為他說過,不能對不起自己的良心……」他娓娓道來,聲音悠悠遠遠,迴盪在黑夜裡,更是震撼人心。「十年前,他接獲報案,有人檢舉當時是立法委員的陳金髮貪瀆收賄,我父親每天沒日沒夜地搜查相關資料,幾乎是以法院為家,忙了一個月之後,總算得到完整的證據。當天晚上,他滿心歡喜地想要趕回許久沒踏進的家,但……他終究沒有機會踏進家門一步,就在我家門口附近,他被一輛車子狠狠撞死……」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因傷痛而哽咽,讓曉人也忍不住鼻酸,她衝動地伸出手,輕輕拍著他寬厚的背以示安慰。「別傷心了,現在最重要的是讓陳金髮伏法認罪,你父親的意外有任何證據顯示是他做的嗎?」她終於可以理解他對陳金髮恨之入骨的原因,因為陳金髮的所作所為的確令人髮指!
「我父親臨死前用他的鮮血寫下六個字──CF8888,我相信這是他生前親眼看到的。」他緩緩說出一件不曾對人說過的秘密。「我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終於查出來,那是陳金髮的車牌號碼。」
他回想起當年,那天他聽到車子撞擊重物的聲音,好奇地跑到陽台,看到一團東西躺在路邊,下樓一看,才發現那團「物體」竟然是自己的父親!
他緊急打電話叫救護車,想要將父親送醫急救,但是傷勢過重的父親等不及救護車來便已斷氣,臨終之前,只能勉強睜開雙眼,看到他後,露出欣慰的笑便離開人世,一句遺言都沒有留下。
事後,衛均梓才在牆腳發現一行用血寫下的字,看起來像是車號,於是他開始展開調查,陸陸續續發現陳金髮的真面目,但依然拿他沒轍。
「你沒有請警方調查嗎?如果真是那輛車撞的,一定會留下衝撞痕跡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