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啦,有我和秀和在,阿樹不敢欺負妳的。」看出梁意畫已經動搖,魏霓遠加把勁慫恿,「多了這麼多展覽品,明天圖書館一開,肯定又是人山人海,妳如果想彈琴,今晚可是最佳機會,完全沒人跟妳搶哦!」
第六章
梁意畫確實想親手碰觸古琴,每晚把玩著傅瓏樹給她的小琴,那不甚準確的音調、精工雕琢的木製琴身,每每使她心底深處激盪,像感覺到了什麼,卻又像霧裡看花,什麼也看不清。她直覺地認為,若能見到實物,也許能釐清這虛無縹緲的感覺。
圖書館的四、五樓闢為展覽場地,他們上了四樓,傅瓏樹開了部分區域的燈,燈光下照出已經擺在展覽台上的複製琴,光線在琴弦上閃爍跳躍。
一見到琴,梁意畫完全忘了身邊還有人,立刻走到它旁邊。琴長確實與古琴差不多,可琴身卻更加華麗,除了有花卉雕刻,還以金箔貼成一對比翼鳥,燦爛輝煌,不愧是皇家珍物。
她撫摸琴身漂亮的花紋,那朦朧的感覺更強烈了,卻仍是抓不出個所以然。指尖觸及發亮的尼龍鋼弦,她微微恍惚,脫口而出:「應該是絲絃才對。」
「妳怎麼知道原本是絲絃?」傅瓏樹慢慢走近,停在那把拔不出來的佩刀展示架旁,不再靠近她。這幾天她不再使用髮簪,及腰的長髮綁成辮子,像個清純的學生。
梁意畫聞言一愣,「古琴也是採用絲絃,是近代才開發出鋼弦,我想兩者的道理應該是一樣的。」彷彿有低沉的嗓音貼在她耳畔,耐心地解釋——絲絃韻長味厚、圓潤蒼古,琴聲才會悠長細膩,深留在人心底……是誰?
她搖搖頭,撇開混亂的思緒,才發現傅瓏樹站在三公尺外,顯然有意分開與她的距離,而魏霓遠與姬秀和早就遠遠地退到角落,刻意留他們獨處。
圖書館很安靜,一旦不說話,寂靜的氛圍就變得好沉重,像要把人吃掉。
梁意畫咬住下唇,試圖緩和僵持的氣氛,「你不過來看琴嗎?」
「我今天已經看過了。」傅瓏樹腳步不動,連一眼也沒瞥向她,僵硬的身形顯得惱怒。
她有些悵然。他還在生氣嗎?他難受,她也不好過啊。
頭一次被比自己年紀小的異性追求,她一時慌亂,加上年齡差距所帶來的顧慮,讓她倉皇之下將他推得遠遠的。
她努力想回到從前相處的模式,他卻一直迴避她。他們當不成情人,連朋友也快做不成,他決絕的態度像一把有鋸齒的鐮刀,反覆撕扯她的心,總在午夜夢迴時教她痛得驚醒,發現自己淚流滿面。
怎會如此?她承認對他是有一點心動,拒絕了他,恍若錯失了今生最重要的緣分,失落感一天比一天強烈,心底有個小小的聲音下斷哭喊,掙扎著要回到他身邊,奸幾次讓她想開口告訴他,她的答案改變了,但一看到他冷峻的臉色,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啊!」她一個閃神,被琴上的金箔鳥翼劃過指腹。
「怎麼了?」傅瓏樹聞聲轉頭。
「沒事。」手指滲出血滴,她含著手指搖頭。
他走到她身邊,摸出手帕給她,「別舔傷口,用這個包著。」
他神色雖仍冷冷的,卻難掩對她的關心。她靈機一動,心想,或許能藉琴韻化解不愉快的氣氛?「我割到手,沒法按弦,你可以彈給我聽嗎?」
「我只會彈幾個音。」他神色尷尬。
「沒關係,我只是想聽聽它的音色。」
她期待的神色令傅瓏樹難以拒絕,勉強伸手撫琴,彈出他摸索了一個小時的成果——「Do、Re、Mi」三個音,正好又是《兩隻老虎》的前兩個小節,琴聲泠泠,旋律卻是滑稽。
梁意畫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俊臉微紅,瞪著她,「是妳要我彈的。」數日來首次與她距離這麼近,幾乎能嗅到她發間淡柔的香氣,他心跳微微加快。
「彈得很好,拍子很準。」她低頭忍笑,「我研究過你給我的琴,又拿古琴的指法比較,大略找出彈奏的方式。」
她指著琴弦上幾個位置,要他按住,她則以未受傷的右手撫琴,曲調婉轉,纏綿如訴。
傅瓏樹一怔。這分明是他雕在木簪上的曲子!他那時就把木簪扔了,莫非她哼過一次就記起來了?
「我喜歡它的聲音,像在說話似的。」她恍惚地自語,眸子有一瞬失去焦距,像是眼盲般的空洞,卻煥發著喜悅之色。
「妳還記得這曲子?」他問,心中苦澀,分不出是什麼滋味。既然都拒絕他了,何必記著這曲他邊想著她、邊一刀一刀雕出的心意?
「我覺得很好聽,就記下來了。」她侷促地低著頭,不敢看他,細聲問:「你還在生我的氣?」
「何必生氣?所有事情都是我自願的,妳沒有義務回報我,更不必覺得欠我什麼。」
「我並不討厭你。」她緊張得手心冒汗。該怎麼說出她真正想說的?
「我寧願妳討厭我、疏遠我,徹底從我身邊離開。」他澀然咬住唇,恨自己的軟弱,「否則,我會一直抱著希望。」
是,他是孬了,明知她對他無情,仍是不能斷念,她身上淡淡的藥香蠱惑著他,一再挑動他壓抑的感情。
「如果……我也抱著希望呢?」
傅瓏樹怔住,轉頭瞧她,髮辮掩住她半邊頰上的霞色,只看得見她眸底羞澀慌亂的光芒。
「這幾天,我一直在想這件事,如果我們隔了幾年才相遇,我也許不會……拒絕你。也許,我還是會有一點慌,畢竟我們年紀差很多,我總覺得,我們距離很遠……」唉,有點語無倫次了。她傻氣地低笑,「呃,你聽聽就好,我只是一時有感而發,很多事只有一次機會,錯過就是錯過了,談什麼可能性都是枉然……」
她在暗示他,他還有機會嗎?
他心臟狂跳,背後冷不防伸來一雙手,搗住他的嘴,將他拉倒在地。她也被一名男子抱住腰,白布往她口中塞入,雙手被綁上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