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沒有搭腔。
她逕自又問:「你結婚了嗎?」
「結了。」 』
她突然很想知道,這裡一般的人是怎麼過日子的,「你和你的夫人是——」她頓了頓,一時找不到適合的字眼問話。
「我們是自由戀愛,她是個標準的義大利女人,熱情、聒噪,喜歡孩子。」馬克的臉這時有難得的笑容。
原來,這才是真情流露的幸福表情啊!
她在單戀一個男人,不,是一朵變化不定的雲,也是詭譎難測的大沙漠。
唉!難怪她的心會痛、會酸,卻又有心甘情願的那麼點甜。
「夫人,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馬克再次看著照後鏡說道。
「請說。」
「總裁是個非常聰明的人,自幼喪母,所以個性內斂,而且難以討好。
如果您真愛他,就請多給他一些時間及耐心,讓他發現您的好。男人有時像個小孩,需要女人來寵、來哄。也許這麼說,對您有些不公平,但為得到最美好的愛情果實,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的心再度鼓噪著,她也想啊!可是她也不是那種說點燃熱情,就能立即熱情的人啊!
她只是苦笑,「馬克,你知道嗎?我早年喪父,也喪母,接著繼父也仙逝,十八歲後又喪夫,而且一而再,再而三。」那誰該來體諒她呢?
這尾話她沒有說出來。突然問,她覺得自己累了。
而馬克聞言,同情她的同時,也不知該如何接話。
*** *** ***
一個星期後,提早回家的白奕夫見不到黑吟鈴的蹤影,一問之下,才知道她這幾天全都在外「逛街」。
逼問馬克後,他便匆匆趕到波士頓大學音樂系的教室外,等黑吟鈴上完課,準備和她好好談一談。
他冷靜地告訴自己,只要她不威脅他,一切都好談。
尤其今天聽完她幾乎完美的演奏,他也覺得吟鈴不繼續進修,真有點可惜。
誰知她一走出教室,另一個男人就跟在她的後方。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天晚上來攪局的那個莊什麼漢的!
難道說,他們私下有聯絡,並相約在此幽會?
一時之間,怒火中燒,原本的平靜,瞬間如海嘯掀起萬丈波,偏這時又聽見對方說:「吟鈴,你今天的表現真好,月底前我們的合奏一定會勝過其他組,不知你還有沒有其他的時間,可以和我一起練
黑吟鈴尚未回答,白奕夫冷冽的聲音便自後方傳來——
「晚餐時間如何?或是你希望更晚一點?」
黑吟鈴聞聲,登時全身僵硬。
她早該知道以白奕夫的聰明,要得知她的行蹤根本不是件難事.只是沒想到這麼快。
「吟鈴,我再和你聯絡。「一見苗頭不對,他立刻夾著尾巴逃走。
白奕夫瞪著她,「你真有本事,連馬克也為你掩飾行蹤!我會開除他,不守婦道的女人。」
她沒有立即為馬克辯解,也不解釋自己的行徑,因為面對一個盛怒的男人,和他們說什麼都枉然。
她只是靜靜地跟在他的後方,上車離開。
而震怒的白奕夫,用力撥下薇薇安的電話,「你的病若還治不好.就不用來上班了!」薇薇安怒道:「尊夫人沒有告訴你,女人月事來的時候是需要充分休息的嗎?」
「那就永遠休息吧!」
「我好了!」薇薇安立即改口道。「可以馬上回到你的身邊。」
得不到他的回應,薇薇安只好不甘不願地更正:「是回到尊夫人的身邊。」
他懶得聽她廢話,立即收線。
座車內登時安靜了下來,只聞空調發出微弱的聲響,各懷心事的兩個人,誰也沒有主動開口說話。
黑吟鈴悲哀地自問:為什麼上天連她最後的一絲自我也要剝奪?
一直以來,她始終扮演著自己並不想扮演的角色,卻又跳不出宿命,只好一而再,再而三地認命,也認為自己可以就這麼過。
但是最近,她卻無法像過去那樣,以為認命就可以平靜度過每一天,他的一再誤解讓她逐漸感到窒息,她終於能領略人們所說的一句話——「水可以淹到頸子,但不能淹至口鼻。」
對一個不擅游泳的人而言,淹至鼻口無疑是死路一條,而她.正好是個不擅游泳的人。
如今水已淹到了下顎,她正面臨生死的關口,再愚昧的人都該知道怎麼做。偏偏她對白奕夫的情愫,就像飄浮在水面上的救生圈,讓她還能藉以生存。
但,生命只需一口氣嗎?
當然不!
她該怎麼做才能活得有尊嚴、有意義?
笛聲彷彿在耳邊響起,提醒她該好好想想——愛,是不該讓人這麼無助的……
第八章
白奕夫與黑吟鈴一回到家,他就支開所有的下人,包括才歸隊的薇薇安,鎖上花廳的門,鐵著一張臉,瞥著一副由他任意處置的黑吟鈴。
他想,如果時間可以回到第一次相見,或是他送她回台灣之前那段彼此愉快,又帶點離情的時空中,他們的交往會延續下去嗎?情況會比現在好嗎?
答案忽地一躍上心頭——
應該會!因為當時,他真的為她所吸引。她是那麼地超凡脫俗,那雙帶著疏離又縹緲的眸光,就像塊磁石吸引著他。
後來,要不是有那一連串的陰錯陽差,或許他們可以安靜地坐下來喝杯咖啡,天南地北的暢談。
可是一開始,他就錯了!
先是錯用了她的「名聲」,然後成其事時,又未遵守諾言放她自由,還威脅她不得脫離他的掌握,更見不得其他男人靠近她丁點是什麼造就了這一切?
是他!是他的自私,是他的一再錯誤與堅持,才造就了這難以彌補的這一切!
他不知不覺地沉淪在她的魅力之下,自私地想擁有她,而擁有她唯一合法的方式,便是不解除婚約,及約束她交往的人。
結果——
過度的壓抑與束縛,反而讓她逃得更遠,如今還以謊言規避他的掌控。
只是他不明白,她可以要求離婚的,但為什麼寧願不離婚,反而留下忍受他反覆無常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