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樂器?」只見他指著她手中的小提琴,再次問小販。
「西洋琴。」小販笑瞇瞇地回答。
「我知道是西洋琴,但到底叫什麼名字?」赫連蹙眉追問。
「呃……它叫……」小販搔搔腦袋,「名字滿複雜的,我一時想不起來了。」
「那麼它應該如何彈奏呢?」赫連輕輕撥了撥琴弦。
「就像彈咱們的琴那樣彈就行了。公子,您如果真心想要,我給你算便宜一點……五百兩銀子!」
「貴了點吧?」赫連不疾不徐地瞧小販一眼。
「不算貴了,這可是正宗的西洋貨,飄洋過海運過來,多不容易。何況,這是一把古琴,被西洋的一個姓莫的琴師拉過的,他很有名的。公子,我看您也是個精通音律的人,把琴賣給您也不算白白糟蹋了,這樣吧,一口價,三百兩!」
「好,就三百兩!」赫連點頭一笑,「你要銀子還是銀票?銀票我現在就可以付給你,如果要銀子,你得跟我回家去取。」
「銀票就好、銀票就好。」小販似乎有些心急,也有些心慌,連連答應。
「喂喂喂,」在一旁聽了老半天的海瑩忍不住開口,「這位賣琴的小哥,你不要騙人了,這琴哪值得三百兩?」
「咦?!」小販頓時羞惱成怒,「小姑娘,不懂就不要亂說話,我哪裡騙人了?」
「這位公子如果買了這把琴回家,一輩子也休想能讓它奏出曲子,你還說自己沒有騙人?」海瑩也抬高了語調,她感到旁邊有兩道熾熱的目光投向了她。
「胡說八道!這位公子剛剛明明撥響了琴弦,怎麼不能奏出曲子?」小販不甘示弱的反駁。
「因為它沒有弓。」彷彿抓住了致命的弱點,她勝券在握,一字一字地答。
第二章
「沒有弓?」
她語一出,眾人皆驚。
「什麼叫弓?」小販支吾著反問,「小姑娘,妳不要在這裡信口開河,彈琴又不是彈棉花,哪用得著要什麼弓。」
「這你就不懂了吧!」海瑩失笑地將琴一把拿起,「它名叫『梵婀玲』,又叫小提琴,是拉的,不是彈的。拉它的時候需要一把弓,這把弓當然不是射箭的弓,也不是彈棉花的弓,它是由馬尾製成的,將它擱在琴弦上,拉動才能奏出美妙的音樂。」
「你……」小販張大嘴巴。
「你這一堆琴裡面,找來找去都不見一把弓,叫人怎麼奏出音樂?還有,你剛才說的那個姓莫的西洋琴師,是『莫劄特』吧,哈!如果是他拉過的琴,恐怕賣三干兩都不止,怎麼可能區區三百兩就可以買到?」
「小姑娘!」小販氣得直發抖,「誰叫妳在這裡多管閒事的,我這琴是賣給這位公子的,又不是賣給妳。」
「你騙人,我就是要管。」海瑩扠起腰,瞪眼睛,裝出一副很凶的模樣,「哼!我伯父是京城巡捕,小心我告訴他這兒有一個賣假貨的小販,叫他來抓你。」
「好好好,算我倒霉,算我怕了妳。」小販趕緊收撿東西,「我不賣了,行嗎?我這就走,行嗎?」
「等一等,」赫連抓住小販的肩,「小哥,你要走可以,但請把我要買的琴留下。」
「你還要買?」聽聞此言,海瑩和小販不由得同時愣住。
這個人在搞什麼鬼?剛才他明明在一旁將她跟小販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眼波流轉之際,她也曾悄悄瞥了眼他的表情,那表情顯然是相信她的,為何明知受騙上當,仍往圈套裡跳?
「喂,你以為我在故意搗亂?」海瑩心中動氣,明亮的眸光射向他。
「不,我相信姑娘剛才說的話。」赫連微微一笑。
「相信?!」
「對呀,姑娘腳上穿著西洋鞋,所以對西洋的事肯定比我們知道的多。」他朝她裙襬指了指。
「你……」海瑩慌忙扯了扯裙子。這個人好厲害,連常人不易覺察的事,都能觀察得如此仔細入微,「那你為什麼還要買一把沒有弓的琴?」
「這琴我是要送給一位親戚的,聽說她很擅長彈奏西洋樂器,所以我相信她那兒肯定有弓。」
「原來如此。」海瑩舒了一口氣,「那你就買吧,不過只要付五十兩就好了,這琴只值這個價。」
「喂喂喂!」小販委屈地大嚷起來,「我這琴的運費都不止五十兩。」
「呵!」赫連忍俊不禁,「小哥,你不要著急,錢我會一分不少地付給你,但請你幫我挑一個漂亮一點的琴盒,好嗎?送人的東西我不想太寒磣。」
海瑩看著受騙上當也執迷不悔的男子,不覺微慍,跺了跺腳,轉身就走。
她鑽出人群左顧右盼,卻不見月兒的身影。不知那丫頭是走丟了還是跑到哪兒偷懶去了?
正在街頭彷徨,卻聽到有人在身後輕輕喚了一聲,「姑娘。」
她遲疑地轉身,目光對上一張夕陽映耀的俊顏。
「你想買那把琴就買吧,我不會再多嘴多舌搗亂了。」海瑩沒好氣地回他。
「我是來謝謝姑娘的。」赫連向她頷首作了一個揖。
「不必客氣!」她強迫自己不再貪戀地看他,東張西望分散凝聚在他身上的注意力。
「姑娘在找什麼人嗎?」
「找我的丫鬟,不知跑到哪裡去了?」這個月兒,對胭脂水粉最感興趣,這會兒肯定在附近哪家賣胭脂水粉的店裡。
「姑娘如果不介意,我可以送妳回家。」他示意地看了眼街旁一輛華麗的馬車,兩個侍衛表情嚴肅地整齊站在那。
「不、不必了。」海瑩感到自個兒的雙頰微紅,不斷提醒自己,身為皇族格格,不能隨隨便便上一個陌生男人的車,「我還要去尋一間製衣坊,不麻煩你了。」
「製衣坊?」赫連眉一挑,「不知姑娘要尋哪間製衣坊?」
「無所謂哪一間,我是想尋一間會縫西洋禮服的製衣坊。」糟糕,她怎麼可以跟陌生人說出自己的秘密。
「呵!」他笑了笑,「恐怕整個北京城都沒有這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