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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她的實際情景確實如此,可是自從與她相依為命的父親過世以後,她一直堅強的沒在人前流淚,每天靠一點點水和難以下腹的野菜果腹,好不容易撐過六天。

  明天就是爹的頭七了,而她連買香燭祭拜的銅板都沒有,不免悲從中來地大哭特哭。

  爹呀!你死得太沒天理了,最少留點銀兩讓你的兒……呃!女兒衣食無缺,三餐有魚有肉不流落街頭,起碼先餵飽我再死也不遲。才幾天她已經忘了肉的滋味。

  要是有人肯給她一頓好吃的填飽肚皮,她做牛做馬再所不惜,死也要賴著不放,當老祖宗一樣伺候。

  「板子倒了。」話不多,舉止古怪的姑娘再度用腳一踢,不管哭得驚天動地的小姑娘會不會哭暈了。

  事實證明她的做法實在太對了,正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流個不停的小人兒忽然不哭了,急呼呼地把倒地的木板扶起,讓人看清楚上面題的四個漢字。

  「五兩夠不夠?」

  「五……五兩……」口水差點流下來,她想到的不是爹親的一口薄棺,而是熱騰騰的燒鴨和串豐肉。

  沒辦法,她太餓了,有了銀兩當然先解決飢腸轆轆的問題,反正阿爹人死都死了也無法死而復活,她先吃飽才有力氣造墳,不然一座墓地真要葬兩個人,爺倆一起埋進黃泉。

  並非她不孝呀!生者為重,相信爹地下有知也會贊成她大逆不道的想法,畢竟活著的人才需要用到銀子,死人只要安靜的躺著,然後等著被裝進黑黑的棺材裡。

  真的,她以為她會很悲傷,可是一聽見銀子就兩眼發亮的她一點也看不出任何傷心,完全不像遭逢喪父之痛的小孤女。

  「姊姊,你要給我五兩銀子是不是?」手心一翻,她立刻諂媚的上前,手上的爛木板直接往地上一扔。

  「我沒錢。」她出門從不攜帶那些拉拉雜雜的東西,累贅。

  遍地是黃金隨手可及,何必錢財上身惹人眼紅,她要銀兩相當便捷,往人群聚集的地方一繞,個把月不愁吃穿。

  「啊!你唬弄我,故意尋我開心。」臉一垮,她垂頭喪氣的把賣身葬父的牌子重新舉高,一副不勝悲慟的模樣。

  沒得吃比死了爹還痛苦,她已經瘦得皮包骨不見一絲絲人該有的肉了,再餓上幾天她也用不著賣身葬父,那時她的屍身跟阿爹一樣又臭又硬,流出惡臭難聞的濃汁。

  沒錢就別靠她太近嘛!人家會以為她有心做善事而不願理可憐身無分文的孝女,那她辛苦跪了大半天的辛勞不就白費了。

  不成不成,她要更賣力把自己給賣了,窮人沒有自尊可言,下跪這一招行不通她改用眼淚攻勢,不信民風開放的樓蘭城百姓這般狠心,見難不救毫無同情心,眼睜睜的看她走上絕路。

  「我身上是沒銀兩,但別人有。」老祖宗傳下的技藝還算熟手,不愁會餐風露宿。

  「別人有?」那是什麼意思。

  一臉狐疑,干扁的小人兒臉上佈滿疑慮,消瘦的臉頰微凹,顯得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特別的大,像是秋天結果的栗子圓咚咚的,不太明瞭她話中的含意。

  「這城裡的有錢人似乎不少。」一身黑卻不顯沈悶,語氣清冷如水的姑娘輕解帽帶。

  「是呀!我看腰纏萬貫的大爺、阿哥的確不少,所以我才……」選擇來這裡賣身。

  但是她的話梗在喉間像受到極大的驚嚇,下半句聲音突然一吊的發不出半個音,目瞪口呆地不知該做何反應,整個人像是被人隔空點穴般定住不動,連手中的板子幾時掉落都毫無所覺,只差半個銅板遠就砸到她的腳。

  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山妖魅獸,更非九頭怪物蛇信亂吐,同樣眼耳口鼻五官不缺地全在一張臉上,絕對無絲毫嚇人的缺陷讓人驚慌不已,連連尖叫的轉身一逃不敢回頭。

  那麼為何她會有如此怪異的舉動,兩眼一瑟的退了兩步,臉色發白微微顫抖,放大的瞳眸開始收縮,然後雙腿不由自主的癱軟,不用做假博取同情的跪在一坨狗屎上。

  明眸皓齒,艷色清媚,眉峰如畫、眼兒似月,不點而絳的朱唇和賽雪的柔膚,怎麼瞧都堪稱一代傾城傾國的絕世美女,美得脫俗、美得高雅、美得叫人掏心掏肺的拜倒荷葉羅裙下,不為風流只為貪看牡丹花容。

  但是連死人都不怕的賣身小姑娘為什麼會面露懼色,十分慌亂地東張西望,就是避看那張身為姑娘家都想得到的美麗容顏。

  理由呢,說穿了沒什麼好驚訝的,神偷世家出身的羅家老二剛好有副陰沈的怪性子,能不開口時絕對不開口,她討厭笑也從來不笑,陰陰沉沉地老用斜眼睨人,美則美矣卻像鬼魅般冷冰冰,一對上她的眼彷彿沈入冰窖中,手腳失溫得有如赤足踩過臘月霜雪,渾身冰透。

  「你……你……你是人還是鬼?」千萬別來害她,她只是有一點點不孝而已,絕非大奸大惡之徒,還不到下陰曹地府的地步吧!

  阿爹呀!你一定死得很快意,有個這麼美的伴陪你下去,你也瞑目了,不要連替你上香捧飯的心頭肉也一併帶定,我還不想死呀。

  「好好跪著。」

  沒有一句贅言,美得陰沈的羅蘭衣從懷袖中取出一包泥狀物,纖纖十指略微搓揉成形的往臉上塗抹,左邊拉攏右邊勒緊,雪嫩的肌理頓時粗糙不堪,不復先前的絕色。

  剎那間一張和賣身葬父的小姑娘一模一樣的臉出現了,除了少些髒污和躊躇的眼神,簡直是一個模子打造出來的兩個人,像得令人歎為觀止,不敢相信眼見的事實。

  沒有一絲猶豫,從容不迫的身影走人人群聚集的中心點,頭一低似在整理衣袖,一個回身又走了出來,態度淡然的如同小市集的老百姓,哪有熱鬧就往哪裡湊。

  沒人瞧見她是怎麼辦到的,鏗鏗鏘鏘的銀子碰撞聲響匆起,聽來為數不少的裝在一隻雕功精細的皮革裡,那應該是塞外民族特有的錢袋,底部還縫上銀製的垂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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