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哪個天使不懂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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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頁

 

  下想浪費這十分鐘,無慾下車,首度走進時駿就讀的華淵高中,穿過校門,就是一條左右分列木棉樹的寬廣大道。

  這個時節,綠葉落盡,橘紅的木棉花開,夕陽映照下,更是橘紅得發亮。

  無慾漫步著,不自覺地停下,揚掌朝天。

  一朵木棉花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一般,飛落至她掌心。

  無慾似有所感地閉上眼,細心傾聽夏風穿過樹梢、草叢時所帶出的聲息,那是天使才能聽懂的語言。

  驀然間,她才想起自己是天使,不是人類。

  以人類的時間算法,她住進時家已經四年多,這段時間她不斷在學習人類的生活方式,包括工作、吃飯、睡覺……讓她都快忘了自己天使的身份。

  嘖,為什麼人類老愛沒事找事做?無憂無慮的生活不好嗎?偏偏喜歡為了那些貨幣勾心鬥角、你爭我奪。

  在她看來,那一點價值都沒有。

  煩啊!一天工作的結束,又是另一天工作的開始,想起明天一場又一場的會議,她就覺得煩。

  「我幹嘛為時駿做這些壓根兒就不喜歡做的事?」這個問題她在這四年裡不斷自問,卻一直找不到答案。

  她大可不必留在這裡,但就是走不開。

  每當一想到這兒,左胸就會莫名地抽痛,痛得她揪眉。

  好煩哪!

  「無慾!」一聲驚慌的呼喚,引開無慾對自身痛楚的注意力。

  說來奇怪,痛楚隨著這聲音消失泰半,張開眼,看見約莫五十公尺外,有個人影由遠而近朝她奔來,沒幾秒就停在她面前,可見速度之快。

  垂眸掃了眼手錶,無慾不解地道:「時間還沒到,你不必用跑的。」還有三分鐘才四點二十五分,他急個什麼勁?

  然而,時駿並沒有聽見她說的話,睜大雙眼彷彿在確認什麼,從頭到腳仔細打量她一遍,才吐出胸臆間的緊張悶氣。

  時駿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跑,只是那一瞬間——在他遠遠看見肖似無慾的身影獨立在木棉道上的那一瞬間,他竟有種她要消失的錯覺。

  而當他回過神來,人已經跑到她面前了。

  奇怪的錯覺、奇怪的舉動、奇怪的緊張情緒——總之,一切都奇怪得無法明確說出口。

  「時駿?」這小鬼該不會是前幾天跟人打架,腦子受傷變傻了吧。「喂,時駿,你還活著嗎?」無慾單手拍上他臉頰,他額角因奔跑滲出的汗,夾帶著體溫一顆顆轉移到她觸頰的指腹。

  臉頰感到冰涼觸感,時駿如夢初醒,上身向後微傾,拉開距離。「幹嘛碰我?」她的碰觸讓他憶起幾天前夜裡她怪異的舉動,臉頰綻出青澀紅暈。

  無慾看見他頰上的紅雲,直覺問出口:「又發燒了?」伸手作勢要探上他額頭。

  時駿縮了脖子躲開。「妳、妳才發燒哩。」

  「奇怪的小孩。」

  「我不是小孩!」困窘加惱火,他最氣她說他是小孩。

  「奇怪的少年。」這總行了吧。

  「我不是——」抗議的話在她涼冷的手指捏住他下顎,將他的臉往上托時,再也接不下去。

  這個女人在做什麼?!

  想喊「放手」,卻被近在眼前的凝視給逼回喉嚨裡,在身高上仍不如無慾的他,只能乖乖被「俯」視。

  烏黑柔滑的黑髮隨著無慾低頭而沿兩頰垂落,就像兩道黑色窗簾,斷絕兩人左右的視野,眼中只能容下彼此太過靠近的臉。

  這一刻,時駿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

  一向心高氣傲的他,應該抗議無慾擺明小看他的態度,但他說不出來。

  尤其是在看見她唇角向上彎起,綻露少見的笑容之後,他只能像塊木頭似的張大嘴直盯著她。

  他厭惡她老是突如其來的奇怪舉動,卻無法討厭她少之又少的笑容。

  甚至,他記得她每一次的笑容——什麼時候、為何而笑、笑了多久、怎麼個笑法——他都記得!

  「還好嘛。」無慾淡淡地說出觀察後的結論,將時駿遊走的神志拉回現實。

  「什麼?」他還有些恍惚地問。

  無慾縮回手,主動拉開兩人距離。「你臉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

  「那又怎樣。」可惡,他為什麼要臉紅?!時駿十分惱火。

  「這樣楊延亭就不會一天到晚想著要以死謝罪。」這幾天快被那個資深律師煩死了,成天拜訪她的辦公室,說是要「子債父還」。「楊應龍跟你道歉了嗎?」

  「為什麼要?」他受傷不輕,楊應龍也不會好過到哪兒去。「不過是打架。」

  「他讓你受傷生病,你也不計較?」她平靜無波的眸微亮,閃爍著意外的情緒。

  時駿沒有注意到,逕自說出自己的想法:「我多痛,他就有多痛,沒有道歉的必要。我學了這麼久的柔道和空手道,不是白學的。」話聲乍停,他望向無慾,恍然大悟。

  如果沒有她當時的冷言冷語,激得他咬牙忍受剛開始學習防身武術必經的痛苦過渡時期,他早就放棄了。

  事隔多年才瞭解她的用意,突然間,時駿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感謝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他張口開開合合好一陣,最後還是咬唇打消念頭。

  「為什麼這樣看我?」察覺他眼神有異,無慾疑惑地問。

  「妳……還要穿這種衣服多久?」一時找不到話題搪塞,時駿索性拿她的打扮做文章,以掩飾自己的尷尬。

  「難道你要我不穿衣服?」她眉心微攏,眼神像是寫著「果然是奇怪的小孩」這樣的訊息。

  聞言,正值血氣方剛年紀的他,腦海中無法避免地浮現春色無邊的畫面,窘紅雙頰。

  「我不是這個意思!」奇怪的女人!「我的意思是,還有很多顏色和式樣的衣服適合妳。」

  「你也是,但你只穿深色的衣服。」

  「那是因為——」他突然閉口不語。

  雙親的早逝,對他來說是永遠無法消除的痛,他只穿深色衣服,是為了守喪,但她沒有這個必要。

  「跟你一樣不好嗎?」

  這話是什麼意思?時駿啟唇欲問,不遠處一聲叫喚闖入兩人世界,引開他們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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