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駿先是挑釁地看向站在屋內落地窗前、正望著這邊的窈窕身影,才抬臂環抱她微顫的肩,親暱地拍撫著。
「不用緊張,只是到我家吃個便飯。」
沒錯,是她要他帶女友到家中吃個便飯,他不過是順她的意而已。時駿不斷提醒自己,好排解心中那股令他焦躁的感覺——那名為「心虛」的感覺。
他何必心虛?是她說交女朋友是好事,不是嗎?他何必心虛?
但,他就是心虛,對無慾感到心虛,對被他利用而不知情的許桂菁感到心虛。
在清楚自己的感情歸向後,他應該立刻向許桂菁表明一切,但他沒有,甚至還帶她回家,打算再次試探無慾的反應。
為了達到目的,他不擇手段——為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心虛。
然而,除了這方法,他真的不知道要如何窺知無慾對他抱持什麼樣的想法。
「那位就是你的……」
「嗯?」恍神的時駿沒有聽清楚,收回視線落至女友身上。「妳剛說什麼?」
「我說,站在那裡看著我們的人是誰?」
是誰?一時間,時駿無法回答。
法律上,她是他的監護人;生活上,她是負責照顧他的人;公司裡,她更是他的啟蒙老師,但這些都不是他想用來介紹兩人關係的說詞。
他真正想說的是——
「時駿,」柔軟的聲調打斷他的思考,將他拉回現實。「你怎麼不說話?」
「沒什麼。」他搖頭,應付地吻吻她額角,仍不忘看著落地窗的方向。
但這會兒,原本站在那裡的人已不見蹤影。
時駿雙唇倏地抽離,許桂菁則是臉紅垂首,直盯著草地。
就在這時,管家李伯打開門,笑著迎接這對年輕情侶,表情是興奮,也是期待和欣慰。
嗚嗚,他家的小少爺終於也開始交女朋友了,嗚嗚嗚……
「少爺,這位就是少爺的女朋友啊,真好、真好。」
「別嚇壞她了,李伯。」時駿端出主人的風範,以客套的笑容掩飾心中真正的想法。「她姓許,許桂菁。」
「李伯好。」許桂菁羞怯但不失禮地打招呼。
「好好,快請進,我們都在等著妳大駕光臨呢。」李伯邊說,邊領路走在前頭。「小姐也很開心呢。」
「是嗎?」時駿淡淡的詢問裡,暗藏只有自己知道的火氣。「她會開心?」
李伯笑呵呵道:「當然啦,無慾小姐和我一樣,很期待見到許小姐呢。」
「李伯,」時駿皮笑肉不笑地望著老管家和善的笑臉,聲調冷凝,「你說的人跟我所認識的無慾一點都不像。」
想起方纔她看著他親吻許桂菁還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時駿心裡就有氣,而且愈想愈氣!
「少爺?」
「我懷疑她也有開心、期待的時候。別忘了,她總是面無表情地看人,我很難想像她開心起來會是什麼樣子。」
「呃,少爺……」李伯終於察覺到氣氛不對勁。少爺該不會又在跟無慾小姐嘔氣吧?「少爺應該知道,無慾小姐的個性與眾不同——」
李伯還沒說完,背後就飄來無慾的聲音,嚇了他老人家好大一跳——
「我這與眾不同的個性又怎麼了,李伯?」
「啊!呃,小姐。」少爺的話她都聽見了嗎?李伯暗暗祈禱最好沒有。
「你去忙你的,你家少爺知道怎麼招呼客人。」凝視眼前這一對年輕男女,無慾說不上來是什麼感受,但絕對不會是好的。
聽說他有女友是一回事,看見他和女友在一起又是另一回事,她的左胸又莫名其妙地隱隱作痛。
上帝,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妳好,」好不容易從無慾驚人的美貌中回神,許桂菁囁嚅地向她打招呼,「我是許桂菁,時駿的女朋友。」最後三個字,她說得極小聲,很害羞。
「我是無慾,幸會。」如果看見這樣的畫面是造成她左胸疼痛的原因,那最好的方法就是趕緊走人,她想。
「公司裡還有事,我得去處理,好好招呼你的小女友。」簡短交代幾句,無慾側身越過兩人。
在她與時駿擦身而過之際,他拉住了她。
「還有什麼事,時家少爺?」
「不要叫我少爺。」打從剛剛聽她對李伯說出「你家少爺」這稱呼,他的情緒便徹底大壞。她是故意表明自己是外人的立場嗎?
什麼「你家」、「時家」,這裡就不能是「她」家嗎?!
「你本來就是少爺。」唉,為什麼存心激怒他?無慾暗歎自己竟會做這種無聊事,或許是因為胸口的痛不減反而加劇,想找個人遷怒吧。
「時駿……」許桂菁拉扯他的手,基於女性的第六感,她看出這兩人之間存在著令她不安的情愫。
「放手,我要到公司。」無慾冷聲道。
「是妳說要跟我的女朋友吃飯,現在卻又要出門,我記得妳說過妳從不食言。」他拿她的話來堵她。「再說,小汪今天休假,沒有人載妳到公司。」
「我可以自己去。」
「妳會開車?」
她可以找個無人的地方施法,把自己變到公司去。無慾在心裡想著,嘴上卻是說:「這不勞你費心。」
「如果妳堅持要去,我載妳。」
「把你可愛的小女友丟在家裡?」她問,暗自驚訝自己聽見他的話時,左胸的疼痛竟減輕了。
「我可以載她一起去。」
「別鬧了,時駿。」吐口氣,無慾被他執拗的脾氣打敗,轉身走進屋裡。「如果你非要我在場不可,那麼我配合。李伯,可以開飯了。」
看著她走向飯廳,時駿站在原地好半天不吭聲。
直到許桂菁喊了他,時駿才意識到身邊還有人——
他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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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頓飯的氣氛出奇地安靜,坐在餐桌旁的人,沒有一個人神情放鬆。
許桂菁打量著同桌的兩人,心情紛亂不已,也因此,她沒有發現張嫂正端著湯從她身後走來,曲起的手肘不慎撞上正彎腰放下湯鍋的張嫂,熱湯就這麼灑向離得最近的無慾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