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不知從何來的火光忽地爆開,伴隨著轟然巨響,襲向毫無防備的池。
他只覺全身有如被野獸攻擊,利爪從四面八方撲向他,不停地撕裂他身體每一寸,劇烈的痛楚令他眼前一晃,陷入猶似深淵的黑暗中。
失去意識前,他隱約聽見有人呼喚自己的名字。
那是道冷然如山泉般、乾淨清亮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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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這樣?!」
殺豬似的尖咆差點刺穿無慾的耳膜,他不悅地瞪了眼甫從天堂下來的靈喚官。
他受不了地按按耳朵,提出不滿:「你好吵。」
「這不是吵不吵的問題!」靈喚官回頭對他吼叫,一反平常風度翩翩的模樣。「老天!怎麼會傷成這個樣子?!」
將視線移回病床上,靈喚官又一次尖叫,臉色慘白。「上帝啊,我是請你幫他得到他應有的幸福,不是要你幫他上天堂啊!」
「依他在人間的作為,只有地獄適合他。」無慾實事求是道。
「啊啊——」靈喚官抓著頭髮慘叫。「好好一個人現在變成這副德行,我怎麼辦?!他怎麼辦?!未來怎麼辦?!」
無慾冷眼看著靈喚官尖叫著來回踱步,毫無悔意地打了個呵欠。
對他來說,人的生與死就像太陽、月亮的出現一般,都是正常現象,實在沒有激動的必要。
靈喚官彈了彈指,眨眼間,一本厚重的書冊落在他手上。
「命運書?」無慾認了出來,頗有興味地湊了過去。
「每個靈喚官都有一本。」靈喚官解釋著,神色緊張地翻至屬於時駿的那一頁,才看兩三行,又發出慘叫,「啊啊啊——唔……」
「你真吵。」伸手摀住靈喚官的嘴,無慾凝眉。「吵醒他,你自己負責。」
「他再也醒不過來了!」靈喚官扳開他的手,厲聲道:「因為你的緣故,他會在這張床上癱瘓二十年,沒有人照顧,一個人孤獨地面對自己成為植物人的命運,直到死亡為止。」
「是你要我到人間幫他的。」會發生這種狀況可不能怪他。
「我是要你幫他,不是要你害他啊!」上帝啊!這個天使會不會太怪了?一點愧疚感都沒有!
「你應該知道,每個人的命運早在一出生時,便在上帝手中有了既定的安排,除非受某些因素干擾,否則大致都會跟著上帝安排好的命運走。」
「我當然知道。」靈喚官抬頭瞪他,渾然忘記自己對這名天堂怪胎的害怕。「我也知道天使的介入就是其中一種因素,因為你們執行任務的方法不受上帝干涉,所以當你們介入一個人類的生命,那個人既定的命運就會因此有所改變,未來會如何,全看天使用什麼方法執行任務,而執行任務的對象又如何因應來決定。」所以他才會將這件事歸咎於無慾身上。
「如果不是你讓時駿感覺到你的存在,他不會取消既定的行程返家,那麼現在他應該在一個女人的家中過夜,不會遇上他親戚安排的這場爆炸,更不可能受傷。」
「但事實是他已經受傷,而且注定成為你所說的植物人。」
「啊啊——你怎麼可以這麼不負責任?!」靈喚官刷白了臉,第一次遇到這種不知道「認錯」二字怎麼寫的無賴天使。「這就是你的幫法嗎?讓他得到這樣的『幸福』?!癱瘓二十年之後,帶著滿心怨恨離開人世到地獄去?!嗚嗚……時駿怎麼這麼倒霉,嗚嗚嗚……我所托非人啊,嗚嗚……」
「我本來就不是人。」好煩啊!靈喚官連哭帶叫的指責像一根根無形的刺,紮在無慾身上,令他覺得煩悶。
不過就是一個人類,生又如何,死又怎樣?何必這麼大驚小怪?
「你說該怎麼辦?!」靈喚官指著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時駿。「事情弄成這樣,我怎麼跟米迦勒大人交代?」
「真煩。」即便被指著鼻子罵,無慾臉上的表情依舊波瀾不興。「我早提醒過你了,是你堅持要我執行這項任務的,能怪誰?」
「你!你你——」
「大不了我跟時光女神打個商量,回到過去不就得了。」
「回、回到過去?」靈喚官傻眼。「那必須有米迦勒大人的特許令才行,天使不能隨便逆轉時間改變人類的過去。」
「東方有句話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意思就是,我不在天堂,做什麼都可以自行決定。」
「你、你這樣會被關進禁閉室的!」
無慾唇角微揚,勾起一抹「正合我意」的笑。
「我本來就對到人間執行任務沒興趣,如果因為這樣被關回禁閉室,我也不必再幫這個人類得到幸福,省事多了。」
「你!你你你……」
無慾彈了彈指,白色的亮光從指尖逐漸擴散,不一會兒,他整個身子都被光芒包覆其中。
「你可以回天堂告密,又或者裝作不知道……當然啦,倘若你堅持要我幫時駿得到屬於他的幸福,你只有一種選擇。」
這這這……這簡直就是惡魔的交易嘛!靈喚官無奈地瞪著眼前的白芒,直到光芒連同無慾消失不見。
黯然回眸,他看著病床上全身插滿管線、只能仰賴人工呼吸器以維持生命的時駿,搖搖頭,深深、深深地歎了口氣——
「你至少要給我一點時間,徵求米迦勃大人的同意啊……」
可惜人去樓空,只剩下變成植物人的時駿躺在病床上,對四周狀況毫無反應能力。
凝視病床上蒼白的臉孔,靈喚官再度歎氣。
「只好裝作沒看見了,唉……」
第二章
一九八三年 台灣
夜幕,被寒風冷雨吹拂洗滌得更加漆黑,小小的身影詭異地在墓園裡出沒,最後停留在一處新徹的墓前。
那道小小身影無視冰冷的冬雨,更不覺寒冽的北風伴隨雨落,似刀般刮得人皮膚生痛,只是呆站在原地,任由風吹雨淋,不見一絲動搖或想離開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