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我等一下還要去趕三號候選人的場--就是聲明要跳淡水河的那個啊,那裡也會發便當的!」她拍拍胸口說得輕鬆自然,天知道那將是晚餐的事。
「還是妳吃吧。」從沒遇過這麼奇特的女孩,他眼中的笑意漸濃。
便當還僵持在兩人之間,遠處傳來陣陣呼叫,他們往聲音來源看去,幾名殿後的男同學在那兒朝畢明曦比手畫腳。
「小畢,妳在那裡幹嘛?要不要走了?」
「要!你們等我一下!」她迅速回頭衝著男孩一笑。「喂,就是這樣啦!以後有機會見面,再交個便當食用報告來,拜拜!」
男孩來不及道別,綁著馬尾的她已跑出十幾步遠,還回頭俏皮地揮揮手。他靜立原地,看她空著手與朋友們聳肩談笑,滿不在乎的模樣;再低頭看著手中便當,他首次感受到陌生人的溫暖。
那群人已走遠,他見她散開緊綁的馬尾,長髮瞬間在輕風的吹撫下飛揚,錯落著點點陽光。他像著迷似的盯著她的背影,想像那頭柔軟髮絲觸摸起來的感覺,直到她順了發,又綁回馬尾,他竟興起一陣失落。
「是叫小畢嗎?」他淺淺一笑,手中意外的乍餐?然變得極具份量。「來不及告訴妳,我叫楚江風。」
這是兩人第一次相遇。這一年,他十八歲,她十九歲。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一定是夏日的陽光太過相似,她才會想起那天。
步出機場大門,畢明曦抬頭瞇眼望了下太陽,從隨身行李中掏出墨鏡戴上。四年了,與楚江風相遇的記憶,四年了仍歷歷在目。空氣裡有種熟悉的味道,她說不出那是什麼,強烈的光線映照著回憶更加清明,即使她刻意忽略。
怎麼又會想起呢?她不明白。
剛從曼哈頓最熱鬧的跳蚤市場回來,行李都還來不及放下,她又要趕赴一個古董鐘表展覽的開幕酒會。一年總有幾個月在世界各國飛來飛去尋寶,隨時想著替自家的古董店添些有價值的珍藏品,像這樣的展覽,她當然不會錯過。
搭出租車呼嘯過台北街頭,她手持邀請函,風塵僕僕地來到會場。下午一點十分,她整整遲到了一個小時。
「小畢!」展覽的女主人眼尖,匆匆朝她走來。「妳怎麼現在才來?」
「飛機誤點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她無奈將手裡拖在地上的行李箱往前拉,再摸摸自己咕咕叫的肚子。「老闆娘,我連家都還沒回就來了,夠給妳面子了吧?」
「好好好,這麼久不見,妳還是這麼夠朋友。看在行李箱的份上饒了妳吧!」
「原來我還比不上一隻行李箱?」看女主人笑得花枝亂顫,畢明曦只有翻翻白眼。「那我走好了,對面小巷裡有賣魯肉飯是吧?」
「少來!妳會放過這次機會?這次的展覽,我可是把壓箱底的寶都掏出來了,像歐納西贈給傑奎琳女士的手鐲型伯爵表也被我情商借來;還有江詩丹頓從一七五五年起,編號前一百內的表……嘿,我看妳比我內行多了,應該不需要我導覽了吧?」吃定了畢明曦這個古董迷,女主人悠閒地撥撥頭髮,一點也不怕她溜了。
「都被妳看穿了我還混什麼?」真是一針見血,想反駁也無從說起。她突然噗哧一笑:「不過我還是要恭喜妳,開幕酒會這麼多貴賓,還一堆贊助商,展覽一定會很成功的!」
「妳也可以啊!只要妳家那個傳家之寶拿出來,保證我們全場鐘錶的價值全被比下去。」
「我?除了妳說的什麼傳家之寶,其它沒錢沒人沒貨,妳存心看我出糗嗎?」她眼底閃過一絲遺憾,沒好氣地扁嘴。「對啦,我很想很想很想辦個展覽,最好能把妳幹掉,行了吧?」
女主人聽她孩子氣的回答,搖頭直笑。「對了,妳吃飯了沒?餐點剩不多了,妳快去吃吧!行李我幫妳擺在休息室裡,吃飽參觀完妳再去拿好了。我們外燴請的是五星級飯店的廚師,絕對物超所值,像那些生火腿、羊小排、熏鮭魚……」
「我餓了!」聽到口水都快流盡,畢明曦苦笑打斷她,餘光瞄向餐桌那端。
「啊?真不好意思,那妳快去吧!」女主人意識到自己的多言,慚愧一笑。「再補充一點,玉器店的王先生在展示場那裡等妳,考古系的何教授也提到妳,去打個招呼吧!另外,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神秘貴客,已經等妳很久--」
「現在,我比較想找妳的廚師。」勉強自己微笑,她飲恨看著最後一塊羊小排落入某人的盤中,沒仔細聽老闆娘的話。管他趙錢孫李還是周吳鄭王在等她,再不快動手肯定後悔莫及。
拍拍女主人的肩,踏著快速卻優雅的步伐邁向餐桌。高級場合,明明很餓還要裝得客氣有禮,真是非常痛苦。
「唉,再不掃就沒了。」所剩食物寥寥無幾,深深的遺憾籠罩住畢明曦,早知道剛才叫出租車用飆的。
拿了餐盤相準目標,手中夾子直直伸往最後一塊鮮奶油蛋糕,待蛋糕終於端正地躺在盤子上,一個賓客忽然沒頭沒腦地往她肩上撞了一下。
「啊!」畢明曦失去平衡,蛋糕就在她面前眼睜睜滑下,在它即將摔出控制範圍前幾秒,一隻手從左後方伸來扳平盤子,阻止了蛋糕下滑的態勢;另一隻手則從右方輕扶她的腰,穩住了傾斜的身子。
「小心!」一個男人的聲音徐徐傳來。
聽到這個聲音,畢明曦全身一僵,連回頭看一下的勇氣都沒有。
「這是最後一塊了,不是嗎?」男人輕笑,扶住她腰的手用力了些。
恍然想起自己等於在這男人的懷中,她有些驚慌地往旁邊挪了一步,再一步,垂首低聲吐出了聲謝謝,就要拿著蛋糕開溜。
「等一下!」男人大手一伸又將她撈回來,貼近她耳邊低語道:「這一次,妳還要不要將蛋糕讓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