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運行至最後一站南勢角,兩人在同一站下車,尾隨著其它三三兩兩的乘客出站。
「再見了,陌生人。」
她與他朝著相反的方向走開,然而趙子軒習慣凝視她漸行漸遠的背影之後,才轉過身朝自家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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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關門。
迎接她的永遠是一室的黑暗。
翁靜薇把自己重重地摔進沙發裡,頗具彈力的沙發溫柔地承接了她的體重;而曾經抱住她的是邱文龍那雙強而有力的臂膀……
思及此,她感覺眼眶有點酸酸澀澀的,卻欲哭無淚。
該流的眼淚早在三年前就已經流乾了,隨著人入土為安的那一刻開始,佛家說:不要為他哭泣,以免他地下有知感覺難過,所以她決定不哭了。
然而每到週末假期來臨的時候,卻也是她難熬的時光,心裡空虛恐慌得緊。
在這個曾經是她與未婚夫共築的愛的小窩裡,無異像座空墳,埋葬著她的生活和一個過往的靈魂,以及更多壓抑在內心裡的悲哀。
何以她的人生會走到這種地步?
上天為什麼要奪去她生命中最愛的男人?難道她不配擁有幸福美滿的愛情與婚姻嗎?
她不止一次這樣的無語問蒼天,日復一日,依舊無解。
隨手按下遙控器的按鈕,電視聲響為室內的沉寂帶來一點人氣,不管屏幕上演出的是什麼劇情,她只是聽聽聲音而已,從沒認真仔細看過。
九點過後,結束八點檔又接著收看另一出日劇,純粹為了打發時間。
直到現在,她才隱約感覺肚子有點餓,想起還沒吃晚餐。
然,晚餐對她而言,更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一瓶可口可樂和早上沒有吃完的麵包,就可以打發了。
「吃吧吃吧,只要餓不死人就行了。」
她大口大口地咬著麵包,不消五分鐘,立刻把大半個羅宋啃個精光,接著又咕嚕咕嚕一鼓作氣地將可樂全部倒進肚子裡,好像還不覺得飽足似,又從茶几下翻出一大包洋芋片,開始猛吃起來。
不到三十分鐘,她又吃進兩包洋芋片和另一瓶可樂。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可她就是克制不了這種想吃東西的衝動。
然隨之而來的痛苦,也只有她自己能承受。
翁靜薇好像為了懲罰貪這口腹之慾,立刻跑向廁所裡嘔吐,甚至將手指頭放進嘴巴裡催吐;似乎是為了呼應從哪裡吃進去,就要從哪裡吐出來,每一次非得把所有吃進肚子裡的東西都吐光光,甚至吐出胃酸為止。
她流著冷汗對鏡子裡的容顏露出自嘲的苦笑。
「翁靜薇,妳這又是何苦呢?」
天哪!她真不想這麼虐待自己的身體,可是潛意識裡卻已經習慣這麼做,彷彿不如此,就會對不起已經離開人世的未婚夫,獨自享樂似的。
聽說許多得到厭食症或暴飲暴食的女人都會這麼做,為的就是維持良好的體態,可是這招對她而言,體重絲毫不減,只是情緒的發洩出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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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聊的週末假期,她習慣一個人隨便到處閒逛打發時間。
有時候是到美容院做頭髮,從洗頭、剪髮、燙髮、染髮、護髮,所有可以玩弄的花樣,每週逐一循環整理,光是從離子燙變回平板燙,如此二選一的「變發維新」,就足以讓美容院的老闆娘賺進不少鈔票。
要不然就是逛街買東西。根據以往的消費習慣,凡是她看上眼的東西,舉凡衣服、皮包、鞋子等都是成雙成對的購買,甚至還有一次買下五、六個皮包絕不手軟的瘋狂紀錄。反正是刷卡,一時之間倒也不覺得心疼。
可她只喜歡買,卻不常使用。或許是買的數量太多了,用也用不完,往往帶到公司露一次臉,如果被同事稱讚好看,她立刻二話不說就把裡面的東西掏出來,九成九的新皮包馬上就變成別人的,大方得很另類。
更多時候她會跑去巷口的雜貨店搬回一箱可樂,另外補給一些乾糧,但大部份是為了和賣東西的阿婆閒聊哈啦,跟不大熟悉的人說些不著邊際的話,感覺會比較輕鬆些。
這也是她捨超市、大賣場,而寧願到老舊雜貨店買東西的主要原因。
不過,她今天哪裡也不想去,也許到海邊吹吹風吧。
有陽光的日子就不應該暴殄天物,看美麗的太陽金粉灑落蔚藍海面,想像邱文龍正從天上俯瞰著她,舊地重遊,緬懷兩人過去的美好記憶,就這樣打發一天吧。
打定主意,還是那一身藏青深藍的打扮,最多增加了一把蘋果綠遮陽傘的行頭,一切打理就緒後,翁靜薇決定到淡水一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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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RBUCKS裡,座無虛席。
翁靜薇選擇了一個可以眺望海面的角落。無論何時何地,她總習慣藏身人群背後,即使豐腴的身材依舊明顯,總是不知不覺地一個人佔著兩個座位。
幾乎,所有遊客都是偕伴同行,每桌都坐了三三兩兩下分年紀的客人,有情侶、有學生、有家人,大家都是高分貝談得興高采烈,唯有她例外。
然而安靜,正是她所需要的。
外在吵雜的嬉鬧一點也進不到她心裡,一顆心正如桌上的咖啡,保有熱度卻苦不堪言。她一向不愛吃苦的東西,所以即使是點了咖啡,也只是品味其香,聞聞味道就算了。
「對不起,店裡座位都滿了,我可以跟妳並桌嗎?」
一個男人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迫使她抬睫看向說話的人,是個身材略顯精瘦的男人,長得還不討厭。
她沒說話,僅僅牽動一下嘴角,點點頭,當是同意了。
「謝謝。」男人坐下來。
趙子軒沒預期今天會在這裡遇到她;以店裡門庭若市為由,鼓起勇氣和她搭訕,但沒把握是否會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