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給我這些?」
「因為我常惹妳生氣,想跟妳賠罪。」他陪著笑臉,她雖然神色懷疑,但對他帶來的東西顯得很感興趣。
她哼了聲,「賠罪不必,以後衣服穿多一點就好。」
片刻後,隆家廚房裡飄起魚的香味,流浪貓們坐在餐桌下,殷殷期盼能分到幾口美食,而魷魚絲依舊窩在牆角生悶氣。
「波多瑪生吃最美味,用煮的也不錯,不過味道就差了點。」鑒於自己打破不少碗盤,瑟歐斯只敢在旁邊看隆莉涵忙碌。
「要做生魚片也可以,不過拿到一樣新食材時,我習慣不加任何調味料,直接烹調,試它最原本的味道。調味料僅是輔助,用以引出食物真正的滋味,倘若調味料過量,倒亂了主客位置,是最差勁的料理。」
她拿長筷試了試魚肉,關掉爐火,將魚撈到砧板上。
「妳餐廳的菜都那麼辣,又是怎麼回事?」完全悖離她這番理論嘛!
她奇怪地看他一眼,「當然因為辣才是主角,食物只是陪襯。」
她試了口魚肉,入口甜郁稠密,芳香鋪滿舌尖,沒有任何腥味,她纖細的眉因從未嘗過的美味而糾起,菱唇彎出激賞的弧度。
真服了她。瑟歐斯認輸,看著她滿意的模樣,「味道很好吧?」
「嗯。」她含著筷子點頭,打開調味盒,迅速調出幾碟醬料。
他看著她忙。她白玉般的手拿起小湯匙,斟酌份量,這碟加半匙胡椒,這碟要醬油,這碟要幾滴檸檬汁。她的臉龐發亮,專心一志,這是她喜歡的事,她傾注熱情以待,她……真美。
他終於懂得分辨人類的美醜,是她教會他,當喜歡對方,她的一舉一動,在他眼裡都是最美的風光。
當年她給他套上手環時,也拴住了他的心,他橫越異界與人間,橫越半個地球,終究來到她面前,有了心動的感覺。
她呢?他窺伺她的喜好,送來她感興趣的食材,討好了她,但他離她的心,還有多遠?
他的出神持續到隆莉涵挾魚肉沾了醬科,送到他唇邊,他臉色瞬間發白,猛搖頭。他願意為她做任何事,除了再吃她的殺貓料理!
「我每次試做新菜,以前的管家都會幫我試味道。」
一句話就打敗他,他只好張口,抱著吞釘子的心情咬住魚肉,屏氣凝神──一股微酸混著魚的甜美滋味,在口腔中散發開來。咦,不辣?
「一開始就試太重的味道,會讓味覺麻痺的。」他驚愕的模樣讓她想笑,自己也沾醬試味,跟著挾魚一一沾過每碟醬料,分別餵給自己和他,最後問:「你覺得哪個味道最好?」
「嗯……第一個味道。」他舔著唇,意猶未盡。
她頗有同感地點頭,「魚本身有甜味,調味不須太濃,否則會掩蓋原本的味道。」她取來紙筆,興致勃勃地記下調味的份量。
「妳怎麼會當廚師?」
她取出冰箱裡的另一半怪魚,慢慢將魚切成薄片,扔進一旁裝滿冰塊的大碗裡,「以前我常跟著我媽在廚房裡忙,她離家以後,我嫌外賣的食物永遠不夠辣,所以自己學著下廚,就這麼做出興趣來了。」她口吻淡漠,聽不出心情。
「喔。」他是否提起不該提的事?他小心觀察她神情,見她挽高衣袖,露出手腕,腕上掛著他的手環,「這是……我的手環。」
「這個?」她舉起手腕,「我在你的衣服裡發現的,我一直覺得它眼熟,後來才想起來,我媽也送過我一樣的手環,七歲那年,我把它給了一隻小貓。」
她看著他,「你怎麼會有一樣的東西?」
「這、這是……」她懷疑他就是那隻貓嗎?似乎不是,他心念電轉,假意驚喜道:「啊,原來是妳就是那個小女孩!」
「什麼?」
「我也念那所小學。那時候是放學吧,我站在校門口,看到妳把這個給了一隻小貓,小貓不喜歡脖子上掛著東西,把它甩掉了,我就把它撿起來。真巧!沒想到我們會再見面。」
「是嗎?」她信了,淡淡一笑,「我想把小貓帶回家養,不過那天出了點事,過了幾天才想到回去找牠,當然找不到了。想起來還是覺得可惜,牠是我看過最漂亮的貓。」
嘿,她稱讚他呢!瑟歐斯得意地瞧了牆角要自閉的魷魚絲一眼,感到獲得某種程度的勝利,「謝了。那時的妳也很可愛,笑容也比較多。我喜歡那時的妳。」
謝什麼?「小時候沒有煩惱,當然笑口常開。」他熱切的眼神讓她臉頰微熱,猛然驚覺,他們又像那天早上一樣,愉快自然地交談。
這男人似乎有某種本事,輕易就能鑽入她心底冰封的部分,卸下她的防備。
她以為自己能習慣孤獨,但即使自我封閉,她的內心深處依舊渴望感情。人不只是群居的動物,也是情感的動物,處身在人群間,卻沒有能夠交心的對象,令她更感到強烈的寂寞。
如果純粹當他是朋友,沒關係吧?
「有煩惱就要解決啊!說說妳還有些什麼煩惱,我幫妳解決。」
「你真多事。」
「我想讓妳快樂啊!好歹我們那麼久以前就見過,也算是朋友,幫妳解決煩惱也是應該的嘛!」他笑意朗朗,十足熱誠、毫無心機的大男孩模樣。
這副模樣,實在讓她……很想欺負啊!
「要我快樂,很簡單。」她眸光閃爍,似笑非笑。
「哦?怎麼做?」他屏息等著答案,她的唇彎著狡黠的弧度,令他失神,想起偷吻她的味道。
她刀鋒一轉,利落地將魚肉捲成一朵玫瑰,接著打開冰箱,取出山葵。
他不明白她要做什麼,但見她將那株小植物磨成細末,淡綠的色澤很像曾整得他死去活來的芥末,心中警鈴大響。
隆莉涵挾了魚,沾了磨好的芥末,送到他口邊,「請用。」
瑟歐斯臉色駭白,「這……」
「你想要我快樂,不是嗎?」她將魚肉在他唇上擦來擦去,擦得他滿嘴芥末,他一副快暈厥的慘樣,令她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