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歐斯頷首,兩人交換會心的笑容,隆雲冰這才走出廚房。
「快點,幫忙上菜。」隆莉涵命令自己不要理會他與父親的神情,抽出托盤,將菜放上,浮躁之下卻險些打翻托盤。
「小心。」瑟歐斯及時接住托盤,見她神色氣慍,溫聲道:「剛才,我是說真的。」
「那又如何?」剛才?她想到他與父親咬耳朵的剛才,想到他與魏霓遠的親密神態,她苦澀咬牙,努力克制把菜摔一地的衝動。
「我說到做到,而且很有耐心,妳隨時可以試驗我。」
「有耐心,也得用對地方,否則是白費工夫。」事已至此,如果她還會相信他,她就砍下自己的頭當球踢!
他深思地頷首,淺笑:「那當然。」
第七章
隆莉涵下定決心,不管家裡兩個男人要做何種「深度」的交往,她都要視而不見、不聞不問,任他們自生自滅……
每當看見他們倆狀甚親密地交頭接耳,她就這麼告訴自己,累積了一個星期下來,這段話在她腦中反覆播放了上百次。
但,她愈是要自己不在乎,就愈注意到他們的舉動。
他們總在一起低聲交談,一見她目光射向他們,馬上裝作沒事似的分開。
她父親給他清單,讓他出門購物,他會帶著一袋買來的物品,溜進她父親的畫室,兩個人躲在畫室裡,半天不出來;她父親甚至買了手機給他,於是在餐館忙碌時,他常接到她父親的電話,然後匆匆告假出去。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有人討厭熱戀中的情侶,那股捨不得片刻分離的親熱勁兒,看在形單影隻的人眼裡,是多麼的刺目。
她想過通知在國外的小爸,但小爸出國是為了散心,即使他趕回來,只是徒增爭吵。何況,告密這種事,總有點不夠光明磊落,像是她眼紅嫉妒,非要拆散這對有情人不可……
她嫉妒?她睜開眼,瞪著臥室的天花板,心裡泛酸。
她當然嫉妒,喜歡的人被橫刀奪愛,誰不會嫉妒?因為過往帶給她太重的陰霾,她害怕承認對那個傻氣男人的感情,不表示感情不存在啊!
又一次,父親折斷她感情的芽。
她鬱悶地以手蒙住臉,驚醒了睡在她枕上的魷魚絲。
牠察覺主人的憂傷,挪動毛茸茸的軀體,挨在她頸邊,試著安慰她。
牠知道主人最近心情不好,不敢像往常那樣鑽進毯子裡,放肆地睡在主人柔軟的肚子上,餓了也不敢吵著要餅乾,牠乖巧地陪伴她,但她鬱結的眉心怎麼也無法舒展開來。
牠心疼地舔著主人憔悴的臉,在心裡臭罵那個虎斑小子:哼,能變成人形就跩啦?居然讓牠小心守護的主人這麼難過,牠絕對饒不了他……
隆莉涵忽聽見細微的聲響,她猛地坐起,魷魚絲一下子重心不穩,掉下床去。
她凝神傾聽,那是腳步聲,從她房外的走道右側響起──走道右側,是撥給他住的客房。
腳步聲輕輕走來,停在她房門口。她心臟劇跳,瞪著房門,以為他會敲門,但腳步聲只是停頓了下,又繼續走向走道另一頭。
走道另一頭,是她父親的畫室。
她聽見畫室的門開了,隱約響起說話聲,然後腳步聲進入畫室,門關上,又安靜下來。
她咬著唇,失神地坐了許久,又頹然倒回床褥間,她拉起毯子裹住自己,空洞的眼眸映著窗外依舊漆黑的夜。
魷魚絲輕喵幾聲,沒得到她響應,牠跳上床,趴在她枕邊。
直到東方天空開始轉白,畫室裡的人始終沒有出來。
今天是她上市場的日子,她如常起身盥洗,離開臥室。
經過畫室外時,她腳步自動減緩,聽見畫室裡傳出細微的說話聲。
「隆先生,我想,還是算了……」男人聲音哀怨而虛弱,她可以想像此刻他的表情有多苦惱。
「我們都努力到這地步了,怎能不做完?」她父親的嗓音比平日更低沉,誘人地勸哄著,「忍著點,馬上就好了。」
「可是,我覺得這東西……嗯,很可怕……」說話開始斷斷續續,夾雜抽氣聲,像在強忍什麼,「等等,這個太大了……」
「有什麼好怕?你還不是吃了?太大也得將就,我就只有這個了。」她父親沒轍地軟聲歎息,跟著喀噠一響,「來,握住這裡。」
「呃,喔……嗯……」單音節的哀鳴聲,聽在門外的人耳中,腦海裡自動浮現一幅幅需要打上馬賽克的畫面。
隆莉涵雙腳像釘在地板上,無法移動分毫。
她忽然有個瘋狂想法,期望發生海嘯、地震、火山爆發、隕石撞地球,把這裡弄得天翻地覆。
她轉頭望著樓梯下,滅火器就在牆邊,要不,她自己就能弄個天翻地覆──
「不,我真的不行!」逃避的腳步聲猝然響起,衝往門邊,「隆先生,剩下的請你自己解決!」
她心念一動,伸腳擱在門畔,於是打開門衝出來的瑟歐斯被她絆倒,「咚」地撲倒在地板上。
「早安。」她收回玉足,冷冷瞪著他。
「早……早安。」瑟歐斯心虛地回道。她一直待在這裡?她應該沒發現畫室裡的秘密吧?
她眼眸明燦,洞悉什麼似的雪亮,木然的表情看得他心裡發毛,他爬起來,嘿嘿傻笑,「妳起得真早。」
「我要上市場。」他雙眼迷濛,眼眶是紅的,鼻頭也是紅的,看來曾經被好好……疼愛過。
如果她還有一點點期望,期望事情不是她以為的那樣,現在也完全破滅了。
「市場?啊,對。」每星期有兩天,三椒小館會提供特別的餐點,她會起個大早,親自上市場挑選新鮮的食材,順便採買家裡的菜,他也會跟著去,幫忙提菜。
「喂,還沒做完,你不能走啊!」隆雲冰追出畫室,沒想到女兒就站在畫室外,他愕然上步,「莉莉……妳起床了?」
「你們太吵,把我吵醒了。」她盯著父親,他在畫室工作時,穿著以舒適整齊為原則,此刻他身上卻唯有一件睡袍,衣衫凌亂,飄著一股怪異的焦味,略帶辛辣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