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去記我的歲數。」洪婆婆感慨的道:「每天和這些無父無母的孩子們相處,我哪有時間去想自己的年紀,為他們爭取權益都來不及了。對了,你知不知道這幢房子好像被某個財團買去?」
「如果房子被買走,院童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她一臉煩惱。「當初是簽了租約,可是約早已到期,而且這些年經濟不景氣,捐款變少了,所以……育幼院是在苦撐。」
倪柏翰不語,心中在盤算。
「柏翰,你這次回來……」
「我要留下來。」
「你不回維也納了?」
「可能每年還是得回去維也納兩、三次,畢竟公司的總部在那裡,可是我打算在台灣定居下來。」
「好、好。」洪婆婆一連數聲的說:「柏翰,有你在,我才可以考慮退休的事。」
「婆婆,我會照顧您的。」
「柏翰。」她感動不已。
「沒有您、他沒有這個育幼院,就沒有今天的倪柏翰,飲水思源,我不會忘了這一切的。」然後,他提出了一個這十五年始終在他心中的問題。「婆婆,您知道當年贊助我的人是誰嗎?」
她想了下,「我記得是一個姓展的企業家。」
「姓展?名字呢?」
她搜尋了下記憶。「好像叫展丞鴻。」
「展丞鴻……」倪柏翰重複一次。
「我還有資料。」她轉身馬上要去找。「這些年的景氣不好,很多的企業都垮了,不知道這個展丞鴻的事業有沒有受到影響。」
倪柏翰等著婆婆找出他想要的東西,而在這等待期間,一陣悅耳、清脆的鋼琴聲傳來,那熟悉的曲調令他聽得入神。不知道育幼院裡也有這樣的高手,聽得出來彈琴的人應該音樂造詣極高。
「婆婆,是誰在彈琴?」他忍不住問。
「這時候……」洪婆婆看了下表。「應該是昱璇,她一、三、五的下午都來教院童鋼琴。」
「昱璇。」他努力回想。
「你沒忘了她吧?」她呵呵笑道:「她只小你一歲,以前老跟在你的身邊,你去維也納,她哭得最傷心,一年後才接受你暫時不會回來的事實。」
「余昱璇!」他想起來了。
「對,去和她聊聊吧!」
「當然。」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蕭邦的曲子對余昱璇來說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作品,他是史上最偉大的鋼琴家之一,寫了許多相當動人的鋼琴旋律,每首曲子都傳達了他內心深處的甜美情感和溫柔情懷,所以她一直很喜歡他的音樂。
一直到琴聲歇止,洪亮的掌聲倏地響起,她由原本盯著的琴鍵上抬起頭,當她看到鼓掌的人,心漏跳了一拍。
倪柏翰!
十五年了,一直以為自己不可能再見到他,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她知道他去了維也納學音樂,她以為他不會回來,但是,他回來了!
她心目中的英雄、偶像,她心底深處崇拜的白馬王子,從她開始知道男生與女生的不同時,她就默默喜歡上他。
「昱璇?!」倪柏翰不自覺的喊了一聲。「妳是那個頭髮短短,說話小小聲的余昱璇?」
有一秒鐘,余昱璇想大哭或是尖叫。他居然還記得!十幾年前的事,他竟然記得。
「妳的頭髮長了!」他又說。
她咬唇點點頭。
「妳變漂亮了!」
「是成熟吧!」
「說話也大聲了!」他微笑。
「也更有自信了。」
「是啊!」他開心的注視她,過往的一些回憶全都浮上眼前。「妳該知道我是誰吧?」
「倪柏翰。」她輕輕的說。
「妳沒忘?」
余昱璇不習慣挖苦人或是諷刺人,不然她一定要好好揶揄他幾句。要忘了他,除非她得了失憶症或是進入了棺材,不然她是不可能忘了他的。
「小朋友們,我們今天先下課,老師有事要和這位大哥哥談。」余昱璇溫和的對幾個和她學鋼琴的院童說。
小朋友們立刻吱吱喳喳、開心的離開。鋼琴課有時是挺無趣的,能提早下課當然很好。
倪柏翰雙手環著胸的看著小朋友們離開,突然湧起一個疑問,開口問了她。
「免費的?」
「什麼?」她不解。
「妳有跟他們收任何費用嗎?」
「當然沒有。」
「那麼是義務的?」
「我從這裡出去,今天有了點能力可以回饋,怎麼可能和他們收錢,難得他們對音樂有興趣,我啟發他們、鼓勵他們都來不及,怎麼可能再向他們收取一毛錢,更何況院裡的經濟狀況愈來愈差,我還在擔心到時這些院童要何去何從,況且婆婆老了……」余昱璇不是要吐苦水,而是對他的信任、他的能力、他的本事,使她娓娓道出她的煩惱及育幼院的困境。
「我回來了。」倪柏翰只是堅定的一句。
「我看到了。」
「這些問題都交給我。」
「你……真的可以?」
「妳看呢?」他反問她。
三件式的高級西裝是他身份的表徵,那雙光亮的名牌鞋子想必不只是好看、好穿,還有他腕上的手錶,她認得出那是全球限量的表款,不必他大聲的張揚,她看得出他一身行頭的價值。
「學音樂可以致富?」她柔聲的問。一直以來她就相信他可以功成名就,打出自己的天下。
「我早就從商了。」
「你從商?!」
「大學一畢業我就和朋友改行從事高科技研發,再到大陸去設廠,幾年下來賺了些錢,然後我又成立自己的公司、自己的集團,只能說我幸運吧!一直都有上帝的眷顧。」倪柏翰簡單的敘述了下自己的發跡過程。
「那你這次回來……」她的表情和聲音都算正常,可是心裡卻是小鹿亂撞。
「我要待下來。」
「不走了?」
「不走了!」
「那你在維也納的一切……」
「我還是擁有,並沒有失去啊!但是回來這裡,我可以做更多的事。」他放下雙手,表情嚴肅了些。「余昱璇,妳沒有什麼變。」